第1章 不速之客

β1005号监控星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看样子是个大人物。

伍德和所有人都坐在审讯室外不安地等待,被叫到名字的人便会进入其中接受问询。

四周黑洞洞的镜头监视着他和同僚们的一举一动,令他们不敢有任何交头接耳的动作。

本该是他们主场的审讯室,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也在这里接受盘问。

问询持续了一天,他们也在这里等待了一天。

伍德不知道这次突如其来的问询意图,他只是一个最底层的修理员。

也许,和前几天百年难得一遇的太阳磁暴有关系。

那时他奉命抢修重要系统,主控的智脑也陷入了混乱状态。

监控星上的生活和工作千篇一律的重复,并没有多少特别的突发情况,这是这几年来唯一的异常。

自己和他们监视的囚星上那些罪犯们比起来,更像一个囚犯。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囚星上那个关于β1005凄美的传说——

嫦娥盗取了后羿的仙药,吞服后飞升到了月宫,却发现再也回不了家了。

陪伴她的,只有一只玉兔和一棵桂树。

故事总是被美化的。

事实上——

这里连棵树都没有。

……

问询工作结束后,走廊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审讯室内。

为首的男人盯着监视屏幕上蔚蓝的星球,紧皱眉头道:“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吗?”

“从谈话记录和现场痕迹来看,大耀斑爆发那日,智脑有一段时间失控,所有当值人员都没有明显异常,都在紧急抢修,没人有单独操作的机会,甚至都没有触发警报系统。”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应该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越狱。”

房间又是一阵沉寂。

从一接到命令就马不停蹄赶到这里,他们已经查了三天了,足够罪犯逃逸到星系边界。

可除了只能推断罪犯应该是借助大耀斑爆发对设备的干扰事故逃逸以外,他们甚至找不到对方逃逸的蛛丝马迹,也无法通过定位标记搜索到踪迹,更别说抓捕归案。

这次越狱的可是S级战犯……

如果仍旧没有进展,等待他们的,将是上峰无边的怒火。

许久,寂静的室内响起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

“继续找,加大搜捕范围,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他!”

……

距离β1005星不过数万公里远之处,一座小型宇宙飞船悬停在太空中。

如此近的距离,相当于在对方眼皮底下明目张胆的挑衅,β1005星的监控系统却无任何反应。

飞船的其中一个舱房。

身穿藻绿色作战服的男人望着占据半个窗户的白辉色星球出神,上面满布的陨石坑洞清晰可见,毫无美感可言。

如此丑陋贫瘠甚至都不能自行发光的星球,却被1005号囚星无知的人们亲切地称为月亮。

男人唇边勾起讽刺的微笑,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智脑的声音。

“亚诺,我们失去了目标的定位,是否重新搜索。”

男人神色不再淡然,倏地站起来。

“失去定位了?!”

“怎么可能!!”

“亚诺,这是事实。”

“加大搜索广度,发散搜索,一定要找到他!”

智脑停顿片刻,操控系统进入搜索状态。

“重新搜索中……搜索失败,再次重新搜索中……搜索失败……”

房间里回荡着没有情感的声音,直到漫长的时间后。

“经确认并无目标踪迹,目标或已脱离搜索范围或是死亡。”

“死亡……”

啪嗒……

杯子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男人金褐色的瞳孔彻底失去了神采。

明明一切的计划实施得如此完美,怎么可能有意外发生!

……

距离地球近八万光年的银河系边缘,一颗毫不起眼的土黄色星球上。

某市区近郊的精神疾病防治中心。

年轻的女医生怀抱着一本病历夹,朝不远处一名穿着病号服,安静晒着太阳的女患者走去。

翻开病历本,核对上面的照片无误,她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姜芜,今天感觉怎么样?”

患者闭着眼面向太阳,她嘘寒问暖了半天都没有睁开。

努力回忆平时导师教的方法,她快速地扫了一眼病历上的内容,找了个切入点继续问道:“姜芜,听说你是从一个蔚蓝色美丽的星球来的?”

患者的眼珠动了动。

有反应!

女医生有些兴奋,她的第一次病患访谈总算可以开始了。

这是她精心挑选的病人,入院没几天,年纪很小,也没有攻击性。

入院的原因是患者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甚至虚构出很多不存在的人与事,幻想能力很强,逻辑也能自洽。

这样的病人非常适合做毕业论文研究的病例。

论文的名字她都想好了——

《论活在虚幻世界的病患与现实世界映射的沟通机制研究》。

“能给我讲讲那个星球上都有什么吗?和我们的星球有什么不同?”

听到这句话,患者蓦地睁开了眼睛,转向对方。

女医生笑得越发亲切了。

想要走进病患的心理世界,那就得先假设对方的逻辑是通的,设想是对的,对方才会接纳你,和你交流。

患者的表情耐人寻味,嘴角勾了起来。

“医生姐姐,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患者欺身凑近,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其实……我是因为不想期末考试才到这里的,你说的蓝色星球,是我编的……嘻嘻……”

“???”

女医生的笑容凝固了,脸上带着难以置信。

姜芜笑眯眯道:“现在已经放假了,告诉张医生,我要出院。”

“……”

女医生的表情陷入了呆滞。

望着女医生仓皇离去的背影,姜芜懒洋洋地站起身,透过瘦削的手指看向太阳。

光线从弯曲的指缝中透过,像是会拐弯一样,又形成一团朦胧的光源。

即使是夏天,这里的恒星直视也并不刺眼,温度适宜,不像太阳。

突然,姜芜感觉自己的裤腿被人轻轻地拉扯。

她低下头——

一个红色的大水桶赫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水桶微微抬起来,中间两个孔对准了她,慢慢升高。

姜芜看见了里面露出的两只眼睛。

沉闷的声音从桶里传出来,“原来你在这里!”

姜芜像是没看见他,面无表情转身。

在精神病院能够自由活动的病人一般都没有攻击性,只要无视他们,一般就不会再继续纠缠了。

见姜芜要走,那人急急地掀起水桶,伸出手就把姜芜拽住。

“别走啊!我没病!”

他压着嗓子急道,像是怕被人听见,“我跟你来自同一个星球,是组织专门派我来救你回去的!”

听到回去两个字,姜芜的眼睛有了一丝光亮。

“回去哪里?”

“回母星。”

“哪个组织?!”

“嘘!这里不方便说。等你回去就知道了。”

水桶里的人缩回手,眼珠子向两边转了一下,郑重地放在嘴边嘘了声。

姜芜心领神会,不再追问。

“你套着个桶干啥?”

“你可别小看这桶!”

那人拍了拍桶壁,压低声音道,“这可是特制的信号屏蔽器,做成桶的样子就是为了麻痹他们!”

姜芜惊疑地细细打量起这个平平无奇的红色塑料桶来,左看右看都是普通的水桶,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个高科技。

“他们能够捕捉空气中游离的脑电波,随时找到你的位置,戴上这个桶,他们就搜寻不到我们了。”

姜芜由衷赞叹:“难为你了,居然能把这个带进来!”

戴桶人拉着姜芜来到他所说的秘密接头点——南楼餐厅饮水器旁的角落里。

他按下饮水器的开关,然后将桶取了下来,露出头上秃了大片的地中海。

“这个地方也设置了信号屏蔽装置,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放心问了。”

姜芜有些触动:“这个世界果然不只是我一个人!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

“当然,这个世界可不像你肉眼看到的简单。”

姜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表情严肃道:“我到底是怎么来的?怎样才能回去?”

“你的案子是机密,不是我这个级别的成员有权限知道的,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救你的就行了。”

“谢谢!请问大叔你贵姓?”

“章鱼星人。”

“???”

“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我们都以代号相称。”

“章鱼……大叔?”

戴桶人正色应道:“在。”

“我有个问题,在这里你这是想屏蔽谁?难道还有人想抓我?为啥他们……”

“张大宇你怎么又把饮水机关掉了!!!”

突如其来的吼声差点把姜芜的耳膜都要震破了。

听到这声音,章鱼大叔脚下就像安装了发条,腾地一声就向门外跑去。

边跑还不忘回头告诉姜芜:“我的智脑机器人叫我回去补充能量了,晚点来找你商量逃跑计划。”

姜芜大喊:“章鱼大叔,我们的母星叫什么?”

章鱼叔回眸神秘一笑,蹿出了餐厅。

“章鱼星。”

姜芜:“…………”

……

经过一系列的测试与检查,姜芜终于拿到了出院通知单。

姜芜妈来接她的那天,姜芜又看见了章鱼大叔。

一不留神,他迅速从身后掏出一个粉红色的小桶,戴在姜芜头上。

“这是我连夜给你做的,你先上飞船,我随后就到。”

姜芜深吸一口气。

眼神凶狠地一把抓起头上的小桶用力朝天上扔了出去。

在医护人员的拉拽下踹了一脚目光呆滞的章鱼大叔,急速离去。

上车前,姜芜妈扔给她一个凉凉的眼神。

“回去再收拾你!”

姜芜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这是从一个粪坑里跳到一个火坑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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