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浙那只还没有被污染的手抬起，指向了半空中的时逸：“你能看出来吧？他是这个怪谈副本里，最危险的那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需要直接和恶灵对质的诡怪。”
“怪谈副本里总会有那样的阵营。”时逸回答道。
总会有游离在善恶交界，从恶灵的手里抢人的阵营。
“除了这个副本的诊疗室……”时逸淡淡开口，“整个怪谈世界，多的是游离在生死线上的诡怪。”
“所以呢！那就是应该的吗！他和他们，就该死吗！他保护了这里这么久，他在这个副本救下了多少人？你是统领者，无论是护下还是毁灭一个诡怪的生命，对你而言轻而易举！”
眼泪，最终夺眶而出，和爬上脸颊的黑泥融为一体。与之相随的，是抽泣的声音。
“可是你呢……你永远无动于衷，对任何死亡都熟视无睹。”
时逸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的眸光微颤，像是在回忆什么。
在花浙又要出声指责前，时逸率先开了口：“怪谈世界每天都有诡怪死亡，又有诡怪新生。无论是诡怪，还是人类，这不过是世间最稀松平常的事。”
“最，稀松平常的事……”
花浙看到的是时逸淡然威严的神情，和他身后同样冷漠的神龙幻影。他没有看到统领者为一个不知名的诡怪感伤，甚至，时逸现在的表情变化，还不如刚刚得知他破坏了怪谈法则的气愤来得猛烈。
“对，你不在意……你的生命永不消逝，所以你从来对生命向来冷淡处之。”
花浙一改愁容，笑出声来。那张原是人畜无害的可爱少年脸，生生被他逼出病娇恐怖的模样。他抬起手，顷刻间，无数触-手从他身后冒出，缠绕飞舞着往时逸攻击。
“雕虫小技。”时逸冷哼一声，淡淡开口。
这一丁点能量的波动，对于时逸来说，连小小的波澜都掀不起。他重新运作起飞腾的龙神幻影，冷眼面对向他飞过来的触-须。
“你不在意生命，对吗？”
花浙低沉的和声轻语，那些发亮的触-手靠近到了距离时逸半米的位置，停下了运动。下一秒，所有触-手快速绕过时逸的身侧，往他的身后飞去。
“……啊！嗬咳咳……”
痛呼声从时逸的身后传来，他猛地回头，就瞧见四肢和腰间都被触-手缠上的顾枫。黑泥的表面迅速腐蚀掉衣物，往他的血肉探去。收紧的触-手勒出淤血，只留下顾枫痛苦的神情。
“顾枫……顾枫！”
慌乱刻在时逸的脸上，淡定和从容撕开一个口子，只剩下惊慌失措。他将那把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捏在手心里，操作起力量割断缠在顾枫身上的触-手。
“顾枫，再，再坚持一下……我很快，很快就……你，你不能……”
他的手在抖，声音也发颤得厉害。整句话也被拆成了只言片语，断断续续地落入顾枫的耳朵里。顾枫能看到，对方身后的幻形聚拢了几次又全部散掉。
触-手在吸取来自人类的生命力，里面有缓慢流动的能量，就像实验室里的人类玩家一样。顾枫感觉到力气的快速流失，呼吸逐渐变得沉重困难，眼前也眩晕一片。
耳边还有时逸的声音，只是也逐渐变得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新鲜空气涌入鼻息的那一刻，顾枫总算稍微清醒了一点。意识快速回笼，眼前的景象也清晰起来。
匕首“哐当”一声摔到了地面，被一拥而上的黑泥卷进去，溶解成一滩烂泥。他们四周的地板上围了一层墨绿色的光圈，形成一处黑泥无法进入的空气结界。
触-手状的黑泥一下又一下敲打着空气结界，却没能再侵入丝毫。
半跪在顾枫面前的人抖得厉害，双手撑着地面，垂头不语。
“时逸？”顾枫轻唤一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应他的是一个幅度很大的哆嗦，仍是没有一句回答。
纵使时逸集中不起注意力，他还是依靠统领者的绝对力量优势，将那些触-手都全部割断。
不远处，空气结界外传来花浙张狂的笑声。那声音杂糅了不同的声线，洞察了时逸的失态和恐慌，充满了张扬的嘲笑。
“你不是不在意吗！”那声音吼道，“任何一个人类和诡怪的死亡，不就是最平常的事情吗！你能活上千年上万年，所以任何人的离世都不重要，对吗？！”
质问的声音清晰入耳：“回答我，时逸！你不也会害怕吗？那个人类的生命，于你而言，难道也不重要吗！”
“你不也会难过吗！你不也会在意吗！”
“他对我而言也是这样，我也在意他！我……”
一滴滚烫滴落在顾枫的大-腿上，晕染开一片布料。他感觉到了腿上那点散开的热量，久久地没回过神来。
“时逸……”
他试图伸-出手触碰对方的脸颊，抬起低垂的下巴，却在手指伸在半空的时候堪堪停住。面前的人的反应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刚刚悬在半空睥睨众生的统领者，在他面前垂着头，忍住哭声。
导火索只是，他刚刚，差点没了命。
那层坚硬的防护破碎，膨胀的崩溃外泄，只剩下脆弱的内里。
顾枫敏锐察觉到了些端倪——关于一个藏得很深的心结。
“时逸，我没事……没事的，这只是摹本。”
时逸的身体顿了一下。他用手背抹了把脸，双手抓住了顾枫手腕上的手表。
“快走吧，顾枫。让调解员系统……把你带走，不要待在这里了，快走……”
声音有强行压下去的哭腔，勉强能够清晰听见。
“你快走吧……这里，很危险，特别……”
“好，我们离开副本休息一下。别着急，没事的。”顾枫放软了声线，小心翼翼地哄着。
这精神状态跟落在崩溃边缘一样。
他很熟悉那些污染值拉满，陷入癫狂的人类玩家是什么样，和面前的时逸大差不差。
明明自从见面认识，时逸都没有像这样错乱过。如果一定有，那勉强算上那次他在临渊图书馆不顾万箭穿心的风险，飞奔跑向时逸那次。
时逸手忙脚乱地摁了几下调解员手环，发送了逃生系统指示。
系统报错之后，红色的警告闪了几下，程序彻底瘫痪。无论时逸怎么点，手环都没有反应。
“都说了让你不要来，为什么不听！你不是说，摹本很安全吗！”再也压不住情绪的时逸最终哭喊出声。他仰起头，厉声出口。
“你会死的……顾枫，你是人类，你是会死的……”
哭红的眼眶映入眼帘，眼角滑落的泪珠顺着脸侧，从下巴低落。时逸抓住他的衣领，音量控制不住地拔高。
“这里，不是摹本。顾枫……这里不是摹本……我们被卷入副本里了，为什么……人类是会死的。你是，会死的……不能……”
眼见着时逸的语言系统逐渐错乱，顾枫连忙开口：
“时逸，清醒点。别，别慌，我没事，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会安全出去的。”
在规则怪谈副本里被精神污染，对人类玩家而言是最危险的事。这一条，对被卷入怪谈的统领者，同样适用。
黑色的触-手敲击着空气结界，远处还有花浙嘶吼着的嘲讽。顾枫目之所及便是那对颤动的龙角，耳边是强行压下去的咽呜。
心酸得厉害。
顾枫不再顾及行为是否越线，将人抓过来，塞进自己怀里，紧紧搂住。
“就算是真正的副本也没有关系，我不会有事的……”
他伸手抹了一下时逸湿润的眼角。
“别怕。”
我永远爱双向救赎……（哭）深耕疯子文学的卷饼为纯爱低头了！（才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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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你不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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