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深秋已快入冬的时节,寒意如影随形地攀附着秦笙。
此刻,她正倚靠在水亭的栏杆上,手中的鱼食随着的她的动作,渐渐滑落于水面。
平静的水塘倒映着天空的剪影,水面上还三三两两地漂浮着,几片不知从何而来的落叶。
难说是水面寒凉,还是它们早已吃饱,只有一两条体型小巧的锦鲤浮出水面吞食起来。
大部分都懒散地在河底缓慢地游着,她只能透过被水面折射出的光线,隐约看到它们的身影。
昨夜蒋珣认罪后,她就将尸骨接手,一块块化验记录后,将其拼凑出最完整的模样。
再以此填写验状,为之后向上交递的证供和死者家属认领尸首提供主要的依据。
且此案牵连到与刑部不甚对付的吏部,更要做的正式无漏洞,免得落下个办事不牢靠的初印象。
所以,昨晚她挑灯夜写,一人制作了三本格目。其中包含了上交,苦主,自留的全面需求。
最可恶的是这格目还有专门的排列顺序,可让第一次接触的秦笙学得眼花、手疼、心乱。
索性都压着最后的时间点顺利完成,真是可喜可贺。
但这几天的日夜奔波,也狠狠打乱了她多年来养成的睡眠习惯。
于是,她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怎么回来的,只知道她的头一沾上熟悉的枕套,便仓皇陷入昏睡。
午时都要过了才勉强清醒,之后果然还是不见宁为之的踪影。
他就像是把睡眠戒了似的。
不过,她梳洗时就发现了梳妆台上,已放有一块刻着她姓名的刑部令牌。
不辞辛劳,日日四处奔走,不就是为了一个合理的向上晋升的通道吗。
秦笙爱惜地摸了摸冰冷的铜制令牌,再将它系在腰间。
秋日里有外衣的遮挡,光凭眼睛可看不出来。但若真发生了什么事,也可以迅速将其拿出亮明身份。
呸,呸,呸。
回想到这儿,秦笙连忙将思绪打住,避免自己的乌鸦嘴。
又困,又累,还睡不着,这便是她如今的状态。
她将手中最后一点鱼食向外抛出,就拿帕子将满手的腥味擦拭干净。
有些起风了,秦笙伸手挡在眼前,避开突如其来的风沙,决定回屋补一个回笼觉。
“你走什么呀。”身后熟悉的娇嗔,止住了她的步伐。
“阿姐?”秦笙有些意外地转向大门的方向。
卫泽兰刚走过拱门,只见她身穿一件水蓝色留仙裙,头上还簪着颗颗明珠串联的镂空制的白玉步摇。
但无论外物如何出彩,也夺不去她眉眼间的勃勃朝气。
秦笙连忙迎了上去,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说:“你今日要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嗯?”卫泽兰看着她不似装傻蒙混的模样,回道:“我昨日便递交了拜帖,你没收到吗?”
“难怪。”秦连连摇头,委屈地回复:“昨儿天一亮,我便去寻找新的线索。”
“等到所有证词都顺利呈递,只隐约记得回来时天都开始泛白了。”
“这些日子我算下来,每日不过一到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罢了。”她揉了揉眉心,一一诉苦道。
“确实是难为你了。”卫泽兰看到她眼下浓重的青痕,和没有好好休息而失去血色的脸,轻轻拍了拍她搭上的手,安慰道。
“不过。”她话锋一转,调侃起秦笙来:“这案子已结,你在京中女眷的圈子里可有些名气,都说不近女色的宁大人竟收了个女仵作。”
“这只能证明,我的能力确实不错。”秦笙自夸道。
卫泽兰溺爱地看着她一副嚣张的小表情,随后用指尖抵在嘴前压低音量,像是防止隔墙有耳。
“积压了三年的案子,一朝便被你们四人短时间内破解。”她欣慰地看向秦笙,感慨:“你的成长速度远比我想要中更快。”
“但你没有退路了。”卫泽兰内疚解释道:“你参与的这两起案件,只怕都被某些有心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若不是我的一意孤行,你也不会被拉入这种旋涡。”
秦笙温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花,宽慰道:“我一直在找阿婆被害的真相,其实反而要谢谢你,不然我连搜寻的方向也没有。”
她轻柔又果决地打断了卫泽兰还未出口的话语,“好不容易案子结了,别说扫兴的话。”
“阿姐,你今日原本是想带我去哪儿玩呀。”秦笙先递出台阶,不愿深聊。
卫泽兰哑然片刻,见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我带你去逛逛东市,那儿有很多新奇的玩意,你应该会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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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好眼力,这可是从外面引进的牛黄,十分少见,您瞧瞧。”店家从柜中取出一小块供秦笙细看。
她将石块状的坚硬黄红色物体拾起,这表层还挂有一层黑色薄膜。轻轻将其掰开后,露出里面金黄色的同心纹路。
一股清香的气味从裂口飘出,颇为清冽。
品质不错,秦笙心想,但就是因为质量可以,只怕这价格会相当惊人。
“一两黄金一克,您觉得呢。”店家在二人刚进门时,就观察了她们的穿着。
卫泽兰穿得很是贵气,一旁的秦笙虽简朴,但入店时的神态也不畏缩。
且她一进来就目标明确,直奔贵价的药材,所以他才会愿意将其取出。
被当成冤大头了,秦笙知道牛黄珍贵,但这价格就是宰人。
“你看这些够不够。”卫泽兰看到秦笙的眼睛一直没离开那药材,但店家出价后挽着自己的手都松了不少。
她不愿见到对方可怜巴巴的摸样,于是取出一片叶子金放在桌面上。
“够了,您稍等。”店家将其收好放在戥称上,当着二人的面称了起来。
随后将足量的牛黄包好,装入密封的药包后递出。
他们你一来我一会毫无推扯,店家刚收下叶子时秦笙便想阻止,可却被卫泽兰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拦住。
出了药店的大门,秦笙无奈道:“这定价也太黑了,你怎么就直接给了。”
“既然是我邀请你出来,自然也该是我付钱。”卫泽兰晃了晃装着药材的锦带,宽慰道:“千金难买你乐意啊。”
“好了,我们去前面那喝些香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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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一逛便逛到了酉时,此刻正坐在宝味斋吃晚膳。
二楼主要是包间,不但人少不挤,且视野极好,此刻底下正在跳碟扇舞。
正中间的女子用面纱遮住了半张脸,但只看她露出的部分,也可以确定是个大美人。
她以右脚为支撑快速旋转,期间青丝如墨般散开,搭配飘逸的绣带吸足了眼球。
伴随着阵阵烂漫的琴声,她不断将碟子与纸扇来回翻转,跟着曲调的节奏越来越快,直至终了。
女子跳完后不住喘息,台下的看客不但为她鼓掌,还向台上扔了不少金制的钱珠叫好,
“她跳得确实不错。”秦笙收回目光,不住称赞。
“那是自然,这可是宝味斋的活招牌之一。”卫泽兰解释道。
“快点,别看了。”她将最后一个蟹酿橙推到秦笙面前,“要赶在宵禁前将花灯放了,这时间可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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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她们去了西市,此刻街上人来人往,远比下午要热闹得多。
卫泽兰熟练地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一个灯摊前。
这儿从简单的莲花灯到精巧大气的花篮灯,应有尽有。
秦笙随手拿了一盏莲花灯,卫泽兰则取走了她之前定制的祈福用的纱灯。
秦笙对着要塞入灯内的空白纸条有些发难,她的愿望可太多了,这么一张小纸条远远不够。
思索良久,终是提笔写下沉冤得雪四个大字。
她将纸张一次次对折,直到再无余地,才将其塞入灯心。
“我这盏据说是最为灵验的,只要顺利放入河中不倒,便能得偿所愿。”卫泽兰珍惜地提起纱灯,“我也只盼你能平安喜乐罢了。”
两人放下笔,随人群向着河岸走去。
此时,河上满是盈盈的各式花灯,她排了好一会才来到岸边。
秦笙刚下蹲下要将灯放在水面时,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宁为之?她眨了眨,定神向河对面望去,只见他正与一女子交谈着。
卫泽兰已将纱灯稳稳放于水面,且它飘远了也未曾翻倒,才将注意力收回。
她看到秦笙保持半蹲着的看戏摸样,聚精会神地望向对面。
卫泽兰先将她的河灯取走放入水中,再把她拉走给身后等待的人们腾出空位。
“他对面的像是太常家的那位大小姐。”卫泽兰看着对面朦胧的人影,大致辨认道。
“我许久未回来,这京中的动向也不甚清楚。”
“不过这大小姐也着实可怜,据说她三度订婚,但夫婿皆死于大婚的前一个月。”
“虽说是男方降不住她的命格,但她也被拖到了二十三还是待嫁之身。”
“此后,便再无人敢上门提亲。”
秦笙刚想与她讨论些什么,就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来人啊,这河里有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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