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钉一阵震动。
艾斯特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天边初亮，温良的光透过纱窗铺洒在床上，轻柔笼罩散落的发丝。
他迟钝眨眨眼，环视四周，陌生又熟悉的场所，带给人一丝茫然。
终端又传来一阵震动，他习惯性按向耳钉，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Finnian：【艾斯特艾斯特，你起了吗？】
Finnian：【我好饿啊啊呜呜哇哇啊啊】
乱七八糟的嚎叫。
艾斯特毫不留情挂断了。
“唔……”他放下手，撑着身子缓缓起身。
薄薄的水雾覆盖眼睛，艾斯特抚着头，无神看着地面。
刚醒的时候，总是视野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真切，像坠入褪色的画，又像旁观者突闯另一个世界。
总之似乎还停留在梦里，如同老旧的电脑重新打开，身体的启动也需要一段时间活络。
水雾慢慢散去，眼前逐渐清明，记忆才缓缓回笼。
好像……他是黑暗之主？梦里他收服了释迦牟尼？
不对，好像不是他收服的。
后面由于祂的属性又趋向光明，光明之主前来收服了。
艾斯特想到对方那毫不遮掩的笑意，眼里满是揶揄，跳动着狡黠的光芒，不由得扶额。
什么光明之主，分明是一个乐子人。
梦境和现实交互，身份陷入混乱。当他在梦境里，他无比肯定自己的黑暗之主身份，世间力量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当他回到现实，成为人类“艾斯特”，却又失去了那份联系，重新建立起普世联系。如同操纵人偶的人跳下舞台，成了被操纵的一员。
他与祂，好像是同一人，好像又是两个人。
他究竟是谁？
艾斯特再次顺着记忆洪流流动，却再难找寻熟悉的感觉。
“艾斯特？”
没有艾斯特。
“达米安？”
没有达米安。
他张了张嘴，却无法再说出一个词。
“我在。”
突然，耳边响起达米安缱绻的声音，懒懒散散，似乎刚睡醒，却又提起笑意与艾斯特低语。
“神明不好插足人世，我也难以在现实里与你相见。”
细细的黑雾释放，在艾斯特指尖勾缠。
“但是我会一直都在。”
随着最后一句音节落下，黑雾也在空中消散开，似乎从未出现过。
艾斯特眯着眼手扶耳钉，看向窗外。
随后，他再次触碰耳钉，打开终端。刚刚除了芬尼安，好像还有许多未读消息。
艾斯特向来不想处理这繁多的消息，想联系到他还得像芬尼安那样不管不顾打开紧急通话。
他从上往下一个个阅览。
首先是洛尔肯。
6月11日上午8：00
Lorcan：【艾斯特，飞艇已与您绑定。】
Lorcan撤回一条消息。
Lorcan：【不过回来时，还是先知会我一声比较好。】
艾斯特看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他先前是容许洛尔肯随意直呼他的名字，但洛尔肯始终没有践行，毕恭毕敬地称号“少爷”。这会儿怎么改称呼了？
7月1日下午21：00
Lorcan：【最近帝国被大规模梦魇侵袭，虽然您向来不理会终端消息，但实在令人担心。】
Lorcan：【若您也困入梦魇，请一定告诉我，我会处理这一切。】
Lorcan：【请相信我。】
7月5日晚上21：00
Lorcan：【梦魇内容与古神有关。因此托兰德想与我们合作，一同将藏书馆里的书在终端渠道上出售给大众。】
Lorcan：【虽然您将处理各类事务的权力交予我，但还是想等您回来再商议。】
再是托兰德。
6月13日上午9：28
Toland：【多谢你的藏书，我们对那个梦魇有了更多的了解。】
Toland：【不过伊森尼尔对此还是有许多疑惑，拜托我向你请教。】
Toland：【不知你是否有时间一起喝个下午茶，探讨一下呢？】
6月14日晚上22：50
Toland：【抱歉，忘了你还在出行，也许没时间，是我的失误。】
6月30日晚上18：36
Toland：【艾斯特，你什么时候回来？】
Toland：【伊森尼尔状态不对劲。】
7月7日晚上21：00
Toland：【我有些遗憾不能替他进入那恐怖的世界。】
还有众多人物发过来的细枝末节的事情，艾斯特逐一回复，又迅速有大量的消息弹出。
本来还想先解决完辛特拉所有的梦魇再回去，但看这种情况，他还是得时不时回去一趟才行。
有些疲惫了。
艾斯特再次看回托兰德的消息弹窗，这错乱的时间，让他感到一丝荒谬。
他看了看现在的时间，已经是7月10日了。
这么说，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我睡了一个月？
先不谈其他的，艾斯特首先想到自己的论文，顿感沉重，到时候没进入几次梦魇，就得交论文了。
他好沉默。
“咚咚咚”门外有敲门声。
芬尼安进来，看到艾斯特定如坐禅，仿佛与床榻成为一体，不为外物所动，不由得询问。
“艾斯特，你怎么了？”
“我在思考人生。”艾斯特低眉。
除了论文研究，也不是没有其他毕业方式。
“拯救世界……也可以用来毕业吧？”艾斯特认真地说。
* *
艾斯特和芬尼安走出房门。
“好饿啊……感觉浑身被掏空。”芬尼安蔫着脑袋想靠在艾斯特身上，随即想到艾斯特的洁癖，又缩了回去。
芬尼安瘪着嘴，委屈巴巴看向艾斯特。
艾斯特察觉到视线，转过头，依旧温柔看向他。
“嗯？”长而密的睫毛扑闪，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艾斯特，你不饿吗？”
蝴蝶依旧在扑闪。
“不饿。”艾斯特说，“其实你也不饿，如果你真的很饿，那现在应该没力气说话了。你觉得饿，这只是你的错觉。”
“啊？我的错觉吗？”芬尼安感受了一下，“好像是欸，这就是精神胜利法吗？”
“怎么是精神胜利法？”艾斯特笑。
“我们在梦魇里，相当于连人带魂去了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停留的只不过一层躯壳。”
“你在梦魇里进食了，这就确保你不会饿死，至多只有轻微的饿的感觉。”
芬尼安捂着肚子，若有所思。
走过弯弯绕绕的小道，他们来到庙前。
庙前正矗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消瘦的身躯，却在风中显出几分飘飘欲散。
感受到艾斯特和芬尼安的靠近，他转过身，眼神厚重，不知承载了多少沧桑。
艾斯特停下脚步，向他敬重地行了合十礼。
芬尼安也跟随行礼。
方丈轻微摇头，一手立掌，一手拈金婆罗，在空中慢慢变大，旋转，旋转。
他与艾斯特视线交错。
他已经老了。
一挥手，一切收敛于花中，一切都消失不见，如镜花水月，如海市蜃楼。
漫天尘埃中，只有艾斯特和芬尼安矗立。
芬尼安愣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不是，他就这样消失了？”
芬尼安又转了个圈，双眼直愣愣看向艾斯特：“不是，整座寺庙都消失了？”
艾斯特看着他，过了好久，才说出一个字眼：“啊。”
啊？
你啊什么啊？
芬尼安还没反应过来，艾斯特率先迈出了脚步。
艾斯特还没迈出一步，芬尼安率先扯住了衣服。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艾斯特败下阵来，无奈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直接说不知道不就好了？”
“这不是在思考嘛。”艾斯特顺手摸了一把芬尼安的头发，搂着肩膀带着对方走向飞艇。
芬尼安措不及防被撸了一把头发，连为什么现在就回去都忘了问，愣愣地不说话了。
两人回到飞艇，设定好目的，便开启自动飞行。
芬尼安连忙打开食物储柜，开始充饥。
“这样子，倒真的像闯关一样，消灭一个boss就冲破一个关卡。”芬尼安塞着面包，口齿不清地说。
艾斯特笑。
突然，耳钉震动，又有人打起通话。
“艾斯特，你终于接电啦？”温柔的女声传来。
芬尼安噤声。
“嗯，准备回去了。怎么了母亲？”艾斯特拿起一瓶果酒，递与芬尼安。
芬尼安接过，打开喝了一口，酸酸涩涩的口感，酸酸涩涩的内脏。
“别回你那里了，菲力克斯这么久没见你，都想你了。”母亲笑道。
芬尼安意味不明“呵”了一声。
“是他想我，还是你们想我？”艾斯特缓缓说道，笑意不改。
“好吧。最近很多人心理状态都出现问题，我给你约了心理医生，不管怎么样，记得回来去看看。”
“还有，菲尼也在等你，好好照顾人家。”
又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许久，才挂电话。
“回你父母那边啊，我就不想跟你一起了。”芬尼安躺下来。
“只跟我相处，有什么让你烦心的？”
芬尼安幽怨叹了口气。
“你不懂。”
* *
到达辛特拉时是傍晚，回到宅邸中也是傍晚。
天边一片橙黄，火烧着云，呈现无数绚丽色彩。艾斯特在暖色笼罩下回到府中。
芬尼安表现出罕见的沉默，幼稚与欢脱掩埋底下，换上冷峻的外表。
两人走到大门。
厚重的大门下一秒打开，从里面蹦出一个兔子般欢脱的人物。
粉色头发，绿蓝异瞳，他揽上艾斯特脖子，浑身散发出快乐的气息。
“艾斯特！”
啊。
芬尼安面无表情转过头。
比芬尼安更粘人的家伙出现了。
艾斯特缓解着身体不易察觉的僵硬，漫无边际想着。
我们绿江又崩了，有些好笑了
昨天的份，今天会再发一章
谢谢宝贝们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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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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