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特没有真的折磨芬尼安。
次日午时,芬尼安才从睡梦中惊起。他一边下床一边举起手环:“艾斯特,你不会抛下我走了吧…你怎么没叫我啊。”
“我在后院喝下午茶,你收拾好来找我就行。”艾斯特又贴心地安抚了一下,“我们可以晚些再出发,不用着急。”
约莫过了一刻钟,芬尼安终于收拾好,熟门熟路走向艾斯特宅邸后院。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后院的草坪上。微风清扬,带来夏日独有的温暖和舒适。这是这段暑期难得的清凉日子。
艾斯特此时位于外围的玻璃房二楼,不同于以往的矜贵严谨,此时的他身着一件酒红色衬衫,解开最上方的两颗扣子,懒懒散散地靠于椅子一侧。飘逸纤长的丝带绕于脖颈,又搭落在胸口,不羁中增添一层束缚,更显得禁欲。
微风经过,他垂眼,任由发丝飘散,静静体会风卷来的自然清香。绿草混着泥土,水分子在其中发酵,是昨夜的雨留下的气息。
他不能接受浓烈的自然气息,所以才特意建造了玻璃房,远距离与自然相处。而这种淡淡的接触,浅浅的清香,足以使他陷入恒久的宁静。
艾斯特的独有搭配总是让芬尼安眼前一亮。“你应该让女生们看到你这副样子,她们会陷入更热烈的狂想。”
他一边调侃,一边坐在艾斯特对面,开始品尝起这一天的早餐—尽管对艾斯特来说,这已经是下午茶了。
艾斯特耸耸肩,接受了:“男生也一样。”
芬尼安来了兴趣:“嗯?说说?”
艾斯特却笑着避开了这个话题。
下午茶过后,艾斯特又回房换了身衣服,两人终于准备出发辛特拉。
他们是珀森帝国学院的学生,即将毕业,有一年的空闲时间完成结业论文。芬尼安的论题还没选好,就先陪艾斯特调研。
艾斯特和芬尼安走到府邸门,管家早已在此等候。他身着剪裁得体的制服,洁白的手套附于胸前,微微弯腰:“少爷,飞艇已准备好。”
“新的项链?”艾斯特突然问道。
管家这才发现脖子上的项链忘记拆下。那是一枚独特的钟表,紫色的外壳,内里的黑色图阵错综复杂,上面覆盖着古老的罗马数字,整体透露出神秘的气息。
“嗯,捡到的。”
管家依旧恭谨地回答,只有嘴角透露出一丝笑意。
你骗谁呢。艾斯特轻微谴责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探究下去。
“好吧,挺好看的,和你很搭配。”
艾斯特没有说谎,管家的眼睛同样紫色,与钟表很搭配。
紫色的眼睛太过罕见,让人容易想到某种邪性的东西。但艾斯特却能透过它看到星空,夜的深邃与星的璀璨交织,幻化成宇宙的梦。
艾斯特回想起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你叫什么名字?”
“洛尔肯。”是个疯子。
于是在某个夜晚的小巷子碰到洛尔肯时,艾斯特就将他留在了自己身边。而他也没有拒绝,还凭借一丝不苟的态度和高超的处理手段,成为艾斯特的私人管家。
至于别人对这位来历不明的人的忌惮,对艾斯特的担忧,艾斯特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只用知道,洛尔肯并不会伤害他就够了。
不过…这个怀表好像是有点特殊。时针倒转,你又在寓意什么呢?
艾斯特无奈地看着这个为他处理了大大小小的事情,连他个人的喜好都照顾得井井有条的管家,心里又深深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他们该走了。再不出发,他们只能夜晚抵达。而辛特拉也不是想进就进,还需要经受一段考验,这也需花费一些时间。
“原路上无阻,我在这等您回来。”
艾斯特和芬尼安走向飞艇,洛尔肯目送艾斯特的身影直到不见。他垂目,伸手抚弄这怀表,微不可微地叹了口气。随后转身回到府邸,继续负责所有事物的日常运行。
艾斯特和芬尼安来到飞艇上,设定好路线,便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艾斯特自柜子里拿出书,芬尼安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熟悉的封面,嘟囔:“怎么还是这本书…你特意抽时间放在这里的?”
艾斯特摇摇头:“洛尔肯放的。我只是随手放在了房间的桌上,应该是想到我可能想继续看完,就提前放进这里了。”
“他还真细心。”芬尼安语气包含奇异的声调。
艾斯特笑了笑,话锋一转:“辛特拉是宗教之都,进去的人肯定或多或少要有点宗教信仰,我们怎么进去?”
“你不是研究了很多吗?我蹭着你进去呗。”
“我研究了很多,但我并不信仰啊。”艾斯特摆摆手。
“那我就不知道了。既然你早已决定进入,肯定有应对的方法。我只用跟着你就好。”芬尼安懒得思考,完完全全依靠好友。
艾斯特却不在意,只是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任由思绪纷飞。微弱的声音在空中迅速消散,芬尼安甚至来不及听清。
“见招拆招吧…”
辛特拉距离他们所在的瓦莱里亚城还是有些远,等到艾斯特他们到达城外,已经是傍晚了。
他们自飞艇落下,走向城门—或者说,佛门。
辛特拉的外城由各类宗教层层严守,这只是第一关。
艾斯特凝神望向前方的寺庙外门,夜晚时刻,它不再显得金碧辉煌,呈现出神秘而静谧的氛围。两旁的狮子石像宏大雄伟,威严而庄重,铜铃般的眼睛直射黑暗,守卫着身后的庄严重地。
艾斯特眨了眨眼睛,莫名觉得有些阴森可怖。
“艾斯特,我总感觉那狮子要吃了我。”芬尼安皱眉,凑到艾斯特耳边小声嘀咕。
“我也觉得。”艾斯特神情凝重,开始思索此次行动是不是有些不妥。
毋庸置疑,这片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他没有把握能掌控好即将面临的事。他出事无所谓,万一连累芬尼安就不好了。
这时,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出来一位方丈。一袭赤色袈裟,双手于胸前拢入衣内,脖颈挂着念珠。
他在这里念了一年又一年,好似与众生脱离,却又心系尘凡。出尘而又入尘。
“施主可是要入城?”他的声音沉静,蕴含内在的平静和力量。
面对这一位庄严慈悲的方丈,两人不由得尊敬起来。
芬尼安率先开口:“敢问方丈,我们是否要先通过考验才能入城?”
“天色已晚,两位施主先入门休息吧。”随后,他自袈裟中拿出两块令牌,分别递给艾斯特和芬尼安,转身带领他们入寺庙。
寺庙比外门看起来还要大,却不见有人在外修行。不知是已回房休息,还是除了方丈再无人居住。
走过一层又一层道路,方丈终于停下脚步,示意前面的两间房间。“将令牌置于门锁上,即可打开。天色已晚,大家都已休息,还请施主夜晚不要再出来走动。”交代完便离去。
芬尼安犹豫了一会,还是可怜地乞求:“艾斯特~可以和你住一起嘛。人生地不熟的,遇到危险怎么办?”
芬尼安不常撒娇,每一次撒娇都会使人晕头转向。地位的尊贵与孩子般的撒娇带来的反差,再加上面容姣好的脸,像狗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你,此时天上的星星都愿意为他摘下来。
但艾斯特不吃他这套。他清晰地认识到芬尼安的武力甚至比他的还要强一些,又不是鲁莽的人,遇到危险,能迅速逃脱得比他还快。
况且,既然让他们分开住两个房间,还是不要违背比较好。
不出意料地,艾斯特拒绝了。
“唉,好吧。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记得保持通讯啊。”
“知道了。”
于是两人分开,进入房间。
艾斯特观察周围,很普通的一所禅房,没有科技的痕迹,一切都那么古朴,很适合静心修养。
他倒了一杯古茶,清香在口腔里细细打转,韵味无穷。
发现一切都没什么问题,他简单洗漱,直接上床了。
床是硬木板制成,艾斯特还没体验过,感到有些惊奇。
这时,耳钉又发出微小震动,芬尼安发来通讯。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陌生的月光如水轻洒,熟悉的人在身边。
“艾斯特,如果你突然死去,你会感到可惜吗?”
“不会吧。”
“我就知道…之前的我可能会,我还有这么多的游戏没玩完,这么多的东西没体验。但跟你在一起后,好像这些都没什么可惜的了。”
就连在家中不被重视,也没什么纠结的了。
“我也有这么多的书没看完,这么多的风景没见过啊。”
“但你不会因此可惜。艾斯特,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对这世间的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没有喜欢,何谈可惜。表面的爱好,只是你消遣的工具罢了。”
“嗯。”艾斯特有些意外,静静听他说。
“就像飞艇上的那本书,你其实并不一定要看它,只是它在,那就是它。”
好像有点绕,但艾斯特听懂了。
“这样说来,她们说你好像无论任何人在你身上做什么,你都会欣然接受这句话,也不无道理。”芬尼安的话语带着揶揄的笑意。
“谁说的。”艾斯特扶额,他究竟给了别人什么糟糕的印象。
“米蕾。”为首的众多cp粉们,各种塑向在整个学院兴起,还让芬尼安不要传到艾斯特耳边。芬尼安迅速出卖了她。
“我以为我跟别人的距离已经很强了。”
“但你无法阻止想象。”芬尼安煞有其事说道。
“唉,好吧,随便吧。我困了,先睡了。”艾斯特闭上眼,坦然接受所有的安排。
“你果然很快就妥协了。好吧,挂了。”芬尼安挂断通讯,心情因为这一段聊天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虽然出生于伊登贝尔家族,芬尼安却并没有获得足够多的关注与喜爱。上面有一位混迹时尚珠宝界的姐姐,一位参与政权的大哥,下面有与他同龄的妹妹,以及最年幼的弟弟。
情感上,他不如弟弟妹妹讨人喜欢;继承权,不可能轮到他;甚至就连出色度,也比不上哥哥姐姐。
很多时候,他只是家庭餐桌上随口问起的一嘴,又迅速被抛弃。
他不知道该显得成熟还是可爱,无论怎么样都显得不伦不类。
不上不下的境地,最为尴尬。
所幸他遇到了艾斯特,所幸他学会了不在意。即使有些东西像河池里的淤泥,沉下也始终停留在那里。但至少,不会再成为午夜时刻的梦魇。
不去关心,不去在意,得到的是解脱;
不被关心,不被在意,换来的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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