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在月色下注视万众。
他看着小镇人家于祷告中沉入梦境，头腔里流动着脑浆，与思想碎片混杂在一块翻腾。
那是毫无辨别能力的乖巧蠢羊。
他看着装作轻松的橙发修女来到月光下，被月亮散发的光芒万箭穿心，跪坐于地竟也无任何呼喊，只等身躯变得透明彻底消散世间。
那是自以为逃出囚笼的迷茫羔羊。
他看着神像前六人无所顾忌地翻阅书籍，又毫无尊敬地搜寻神像身躯，无所获后才慢慢返回住所，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那是以身入笼粗俗无礼的叛逆黑羊。
神明闭了闭眼，在月光下聚集成人形，站于教堂屋顶上。他巡视底下万物，又从所有镇民中抽取了些许生命力，才逐渐看向主堂的耶稣神像。
生命力化作神力流淌体内，如此美妙的力量，直叫人渴求得更多。
是神吗？
不是神。
他是取代了耶稣，获取所有人信仰的—伪神。
“啊，我亲爱的老师。”神明低声说道。
他将手一挥，主堂里的神像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他手上。为了防止神像的倾倒，他又幻化出厚重粗大的深黑锁链捆在神像身上。
他怜爱地抚摸着神像的脸庞，又抚摸那被刺穿的掌心，抚摸起胸膛上的各处伤痕，动作滑腻如一条毒蛇。
“我曾经如此想让你死亡，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他对耶稣说。
神像毫无反应。
“看着我。”他将指尖抵至神像胸口，神像逐渐从石身化作肉身，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
他又捏住耶稣的下巴，让那双充满智慧与关切的眼睛看向自己，只看着自己。
他凑上前，两人的距离不到一寸。他用目光一寸寸勾勒耶稣的脸庞，随后小声嘟囔：“老师，把所有力量给我好不好。”
“我是你最宠爱的学生呀。”
“……犹大。”耶稣微弱地说。
犹大满意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笑了笑，将脸抵至耶稣的肩膀，不顾对方是否会因此感到痛苦。
“老师想说什么？”他闭上眼，乖巧询问。
手里却抚摸着对方脆弱的脖颈。
然后他就听到耶稣骂了他一声。
“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犹大放置脖颈上的手多了几分力气，耶稣有些呼吸不畅。
他又放开了手，委屈地将脸砸在耶稣的肩膀上。
“我可是，让您复活了。”
他将视线移开，俯视这整座小镇，低低笑了一声 。
“待我成神后，老师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老师不要怪我狠心，建设一个全新的世界，首先要捏碎现有的世界。”
“你要做什么？”耶稣看到对方转身，有种不祥的预感。
犹大冷眼看着睡梦中的人们。真如蚂蚁一般渺小啊，他漫无目的想着。
“向老师展示一下。”犹大说道。
他将镇子里的居民用手掌抓起，就想在耶稣面前捏碎，然而突然有火焰燃烧手掌，他烫得松开了手。
犹大停顿，看向耶稣：“你能力恢复了？”
“不，不对。你不会使出火焰。”
耶稣低垂着眼，沉默不语，似在无声抵抗。
犹大叹了口气，轻轻抱着对方充满伤痕的破碎身躯。
“陪陪我吧。”
月色轻拢，风声于耳边吟唱。圣人爱世界，门徒爱圣人。迷乱的思绪早已分不清对错，只能感受无尽的痛楚。
夜晚，神明想你。
* *
达米安在暗处收回了手，看着床上疲惫睡去的艾斯特若有所思。
“做个好梦。”他轻声说道，下一秒，消失不见。
艾斯特正在睡梦中，他梦到了一片纯白。
纯白的世界，没有任何其他斑斓的色彩，就连他自己也是雪白的，雪白的肌肤，雪白的长发，雪白的睫毛。
只有那双眼睛仍是蔚蓝一片，盈满无尽的海洋。
“这实在不算一个好梦。”他低喃。
他走在这白茫茫的世界，放空了身心。
走啊走，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色彩—黑色线条构成的几何体。
正方体、长方体、球体、三角体、圆锥型……一一罗列于整个空间，有他一半高。
艾斯特疑惑。
艾斯特迷茫。
艾斯特低下头，又看到了五颜六色的色彩。那是人间，无数蚂蚁一般的小人自在生活着。
其中，最出色最智慧的小人似有感知，抬头看到了艾斯特。
底下的小人聚集到艾斯特附近，他们欢呼着神明降临。
越来越多的小人发现了，一步步靠近想要尝试触碰，艾斯特只好离开此处。
不知过了多久，空间传来一阵震动。艾斯特望过去，发现球体开始四处滚动，毫无章法，碾压了许多未来得及避开的小人们。
艾斯特向前，主动改变球形运动的轨迹。
他慢慢滚动着圆，避免压死底下的众生。
然后被横冲过来的三角形刺穿了胸膛。
* *
地狱的烈火，燃烧了多少日月。
达米安身着黑袍，赤脚踩过熟悉了上万年的深渊之路。火焰在他眼中跳动，在四周扭曲着燃烧。众多邪神逃脱，只剩恶鬼的黑影徒劳碰撞着已经关闭了的裂缝。
青面鬼准备再一次向前撞裂，看到达米安归来，慌忙想要逃脱，却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
“大人，您回来啦？”青面鬼缓缓转头，掐媚着说道。
“祂们都不听您和艾斯特大人的指令逃脱到人间，属下正想抓祂们回来呢。”
达米安嗤笑一声：“就你。”
青面鬼自知不量力，又哈哈打补两句：“劝说，属下努力劝说了很多遍各，但鬼微言轻，各位邪神大人都不听啊。”
它摇摇头，十分痛心。
“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人，您还是去抓祂们回来吧，然后再教训一顿，能彻底毁灭就好啦……”
青面鬼又开始喋喋不休说着，达米安直接一把将它扔远了。
达米安缓缓悬空，黑雾在他身下流淌，无数鬼脸攒动其中，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哀叫。
黑暗中所有恶鬼和邪神受到压迫，自深渊各处都前往达米安所在的中心之地。
触手爬行，黑翼折断，黏糊糊的血液在地上呼吸，满是眼珠的怪物缓缓滑动，不小心掉落一颗，随即便被黑夜女神的高跟踩爆。
深渊上空，左右两旁的地狱恶犬发出怒吼，眼睛和身体都流淌着浓重的黑雾。
达米安的下肢都隐没成黑雾的模样，张开的衣摆遮蔽天日，那一双血眸彻底变得空洞，无神望着深渊里的每只鬼、每个神。
“告诉我，谁逃脱了。”
隐含着怒火的声音在深渊里回荡。
宝贝们夸夸我貌美的封面好吗好的（快乐地跺脚脚）为了这些美丽的封面我也要库库写文！
选择性忽视今日份又只有两千的事实）
其实还有封面没放上来，但是没有月石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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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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