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冯凡正乖巧地端坐在酒吧的沙发里,手里摇晃着空荡的,闪着光的红酒杯,等待着今晚格外忙碌的两位服务生看他一眼,不麻烦的话,可以带他去他预定的包厢。
“冯先生!”
清亮的嗓音响起。
一头茂密黑发的青年,穿过重重人群,举着红酒向他奔来。
灯光洒在他发间,勾勒出他的笑颜。影影绰绰间,可以看到青年颈间那细细密密泛着光的汗液。
冯凡感觉自己正心动过速,他是不是该去检查一下心脏问题。
还是说这其实是,心动的感觉?
兰浮越来越靠近,冯凡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的动作在冯凡眼里,定格成了一帧帧慢动作。
他一步又一步跃来,红酒在他的步伐中摇曳生辉。终于,他到了他面前。
冯凡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伸出手中的红酒杯,却不敢看兰浮的脸。
兰浮却也无心看冯凡,他颤抖着手,吃力地抬高沉重的红酒瓶,向着冯凡手中的酒杯倒去,
一滴,
两滴,
一整瓶!
兰浮过度劳累的手抖和手汗,终于,让他再也把握不住,
红酒瓶直直坠下,
砸在冯凡的两股间。
而后落地,四溅的玻璃碎片折射出绚烂的光,映照着兰浮惊慌的神色。
这个瞬间,冯凡心脏好像停跳了。
酒液四溅,冯凡的白衬衫终于如了冉灿的愿,变得红红火火。
他两股战战,瞪大了双眼,似是劫后余生,有无数言语却憋不出一个字,呆滞地看着□□炸裂一地的玻璃碎片,自己的结局是不是差点像他们一样?
还是兰浮先开了口,“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陪您去处理一下吧。”兰浮担忧的目光望着冯凡,双手握住冯凡的手,冯凡久久说不出话,沉默着,兰浮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坚定地向冯凡保证,“您放心,我会对您负责的。”
冯凡:“......好。”
他正陷入被疑似心动对象握手的无限紧张和差点断子绝孙的无限恐慌之中,不能言语。
望着两人互相搀扶走向厕所的身影,冉灿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破任务,终于完成了。
冉灿倚在吧台边,眉毛高高扬起,欣赏着满地狼籍。内心虽然有些许歉意,但完成任务的喜悦冲淡了愧疚。
可惜他没能开心多久。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沈徊幽幽的声音自冉灿背后响起。
他静立在那,他的身后是洪水滔天。
“酒保呢?”
“我的酒呢!!!我要喝酒!!!哇!!!”
“有人吐了啊啊啊啊啊啊,有没有人来管管!!”
“救命啊!不要吐我身上!”
“这边要加水,酒保!”
冉灿一拍脑袋,才反应过来,他是酒保啊,没有他,客人们要闹翻天了。兰浮去走剧情了,也就是说,今晚将只有他一个人应付这一堆客人。
好不容易完成第一个任务的快乐很快消失,冉灿不得不前去收拾自己捅出的篓子,原本因为高兴四处摇晃的杂毛一下子垂落,冉灿颓废地奔赴乱作一团的战场。
沈徊看着眼前的人从兴高采烈到垂头丧气,内心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绪,这是什么感觉,沈徊无法回答,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嘴角扬起极其细微的弧度。
于是沈徊又打了个响指。
世界又安静了。酒吧里闹腾的客人突然都噤声了。原先被冉灿忽悠走的员工都一个个回来了。他们的动作机械而又诡异,像是被控制的机器人,在努力模仿人的行径。
冉灿眼见这诡异的场面,内心毛毛的。
他到底处于一个怎样的世界?为什么时间可以随意回溯,为什么这些人的行为可以被随意操控?如果这是一个可以随意操控的世界,那主角又是怎样的存在,为什么不直接操控主角呢?沈徊,他的领导,又为什么可以操控这些人?
他看向沈徊,眼中多出了陌生与疏离。他的这个领导,到底是什么人?
沈徊不知为何,感到有些钝痛。明明帮冉灿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为什么他看起来还是不开心?他不懂。但作为组长,工作才是第一优先级。
沈徊:“没有时间再给你去打酒保的工了,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保证剧情走下去才是我们的任务。”
冉灿:“......”沈徊不会以为他很想当这个酒保吧?虽然他有很多话想问,算了,等空了再说。
沈徊却不打算就此打住,他认真地看着冉灿,“我没有责备的意思,但是下次做任务的时候,别再用这种办法。”
冉灿愣住,“......这种办法?”
沈徊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冉灿有些恼,看着沈徊说不出话的样子更恼。
“我知道了。”但是嘴上非常软弱。
沈徊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兰浮他们已经互相搀扶着回来了。冉灿急匆匆把他们带去原定的包厢,留着沈徊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的身影被阴影笼罩,无端显得孤寂落寞。
冉灿:“冯先生,您没事吧。”他是真的有些抱歉。
冯凡摆了摆手,“我没事,我没事。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清理一定很难吧。”
兰浮在一旁,都做好被责备的准备,听闻此言却是诧异,“不麻烦的冯总,都是我的错,没拿稳酒瓶,您要打要罚随意吧,我不会介意的。”兰浮诚恳极了。
冯凡像是触了电似的一哆嗦,整个人都开始语无伦次,“真的,真的没关系的,我我我不用......”说着说着,头越来越低,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冉灿越听越奇怪,冯凡作为霸总,应该是这个画风么?说好的霸道狂傲放纵不羁去哪了?眼前的这个人,除了身份是总裁,其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和霸道沾边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冯凡,好久不见啊,你怎么变得这么唯唯诺诺?不是都当上总裁了么?”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清冷且熟悉,带上嘲讽的意味更加显得凉薄。
感觉都不像同一个人了,冉灿回过头去,门口那人却拒绝和他对视。
“沈徊,好久不见,刚一回国就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太不好意思了。”冯凡尴尬地笑笑。
“狼狈?怎么会?你这件衬衫价格可不菲,就这么被红酒泼了也不计较,这么大方?对一个小酒保这么好?这可不像过去的你啊。”尖酸刻薄的话语从沈徊口中流出,与他冷淡疏离的形象完全不符。
冉灿产生了一种幻觉,沈徊好像一个躲在皮套里隔岸观火的人,无论这火烧不烧得到自己身上都无所谓。这就是领导的演技么?
“还是说,难道你看上这小酒保了?不应该啊,换口味了?”沈徊嗤笑一声,笑得冉灿都想打他了。
兰浮愠怒道,“沈先生,请你说话注意点分寸,你这是在侮辱我,冯先生也不是这样的人。”冉灿在一旁疯狂点头,内心大喊,怼的好啊!
“冯先生?”冉灿在一旁小声呼唤,内心着急,你倒是也怼怼他啊。
冯凡听了沈徊的话,怔愣良久,被冉灿一喊才回神,一字一句道,“从前的我,不是这样么?”
沈徊笑了笑,眼底却不见笑意,“从前的你,可没有这么好相处,锋芒毕露,全身是刺,恨不能把身边的人都扎死,怎么,出国待个几年,把棱角都磨平了?”
冯凡不知被戳中了哪里,压低了嗓子,低下了头看不清眼神,现在的他倒是有点像喜怒无常的霸总了,沉闷的声音响起,“我从来没有变过。”
沈徊还在火上浇油,“真的没有变过?”
冯凡又抬起头,眼角微红,眼神虽有怒意,眼底却是茫然一片,“是这个世界,一直在变。”
说罢,他毫无征兆地,砰的一下站了起来,丢下自己的被红酒浸透的外套,朝外跑去。
“欸,冯先生!冯先生!”兰浮抓着他的外套就追了出去。
冉灿看不懂这个剧情走向。
沈徊依旧默默立在原地。
冉灿收回看向兰浮的视线,转而盯向沈徊。此刻的沈徊好像在这个世界失去了颜色,同刚刚突然噤声的客人们一样,坠入安静的深渊。
冉灿突然有些心慌,“沈徊?”
沈徊:“怎么了?”
他好像又一瞬间变了个人,刚才还出口伤人的形象消失,沈徊认真的眼神盯着冉灿,周身冰冷的气质又再次显现。
冉灿盯了他许久,缓缓开口,“你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话?为什么要刺激他?“
沈徊疑惑地看着冉灿,“剧情要求冯凡感到被挑战,要求冯凡愤然离去。”
冉灿一时无言,“一定要用这种办法么?”
沈徊歪了一下头,“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也可以不用这种办法。”
冉灿梗住,居然是这么实在的回答,他的人机领导又回来了。
沈徊整理了一下袖口,“实习生,你现在的主线任务是完成你的第一个实习项目,”
“如果今天是你最后的实习考核,”沈徊缓缓举起手掌。
冉灿:“give me five?”
沈徊晃了晃手,“是goodbye。”
他再次打了个响指,消失了。
“冉灿!”兰浮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却只看到冉灿一个人静静地站立在阴影中。他没有看到,冉灿气红了的脸。
“走吧,兰浮,我们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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