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在寂静的夜里总会透出几分诡谲。
那东西湿滑滑的噗隔着一层嫁衣贴在皮肤上,比妖物更可怕的是身旁明明有人,可那人却宁愿这样看着,满脸冷漠。
“我找我的娘子。”
“她上岸两天就丢了。”
“我找不到她。”
“你,看到了吗?”
“没看到。”絮絮叨叨好半晌,程诺却只回了那么一句,那怪物转头,血红的眼睛瞬间就变了。
萧瑾安想动,他在盖头之下其实看不清外界,模糊的感官加剧了他的彷徨。
“没有?”
他的手动了动。
“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咚~下一瞬刚要摸到袖中却只觉脖颈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意识就骤然断片。
再次醒来人已不在花轿之上。
那是一辆黑乎乎的囚车,四面都被黑布包裹,他被绑住四肢,堵住嘴,周遭还有许多与他年岁相差无几的小孩。
萧瑾安晃动着手脚想要挣脱结果不试还好,一试才发觉自己灵脉被封,修为全无。
外边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又隐隐约约传来两道人声。
“这回可真是赚大发了,居然有个送上门的。”
另一个仰起马鞭驾着车,“是啊,听说还是个修仙的,得快点送到城里去,晚了万一醒来那可就麻烦。”
“呵!怕什么?”他的同伴嗤笑:“就这毛都没长齐的年纪能学点什么?你看他师父不都跟那个河神走了。”
说到这外头还岑寂了一瞬,“话说回来,没想到真有河神。”
萧瑾安这下可真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河神是真的,可镇里的百姓失踪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有人借着河神的由头拐带老弱妇孺然后有组织的贩卖,简直丧心病狂!
还有什么城里?他们是一个组织?
可是程星遥为什么走了?内心另一个答案显而易见,这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就是他把你丢了呗!
外头两个不是修仙者,当时轿子里也没有旁人,是谁把他打晕?又是谁封了他的修为?
“修仙的值钱,调教一下还能走黑市的拍卖场,吸溜,而且我看那穿着,似乎还是个女子。”
萧瑾安在车里闻听此言脸都白了许多。
“不过男的女的不都一样,调教好了在那上头指不定哪个更有滋味呢~”
那新奇的点在外头越说越混,身边的孩子却大多是颤抖着,不敢发出半句呜咽。
要逃出去!
“不要乱动,你想让他们发现你已经醒了?”
萧瑾安挪动着身子打算从车里找点现成的工具,结果角落里的一个少年也不知是看了多久突然提示。
车还在咕噜咕噜的向前,少年叹了一口气,明显也是刚刚挣脱束缚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向前:“别出声。”
从发饰中取下一小片刀刃将他手上的麻绳全部割开。
萧瑾安拿下嘴里塞着的布条:“你是?”
少年头也不抬:“管好自己。”
萧瑾安皱眉:“我总该知道怎么叫你吧?”
少年顿了一下:“你叫我陈岑就好。”
萧瑾安心提起一瞬:“哪个程?”
少年无语:“陈年的陈,岑寂的岑。”
是嘛,萧瑾安松了一口气,坐下又满眼复杂。
他在想什么?程星遥怎么可能变成一个少年和他一道故意被拐子抓起来,就只是为了捣毁一个窝点?
“唉~真是比妖还可怕。”
“你说什么?”
程诺很不耐烦,他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徒弟到底在说什么呢?
“啊,没,没有。”萧瑾安摆手,“我只是觉得,你看啊,都说有河神,妖物害人,可我们都知道妖物害人。”
都相反这拐子,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实际真是似人非人。
程诺沉默,好半晌抬手点了点傻徒弟心脏的位置:“你一个修仙的,难道不知道这天下善恶唯在其中?有人唯利是图,有人初心不变?”
“你是谁,走什么样的路,那不是你自己定的吗?”
“我……”萧瑾安被他点的双手后撑在原地。
“你的思想有问题。”在他身前的少年格外冷漠也不太想理他。
转身还去安抚其他同样被绑的孩童,“嘘,都别吵,听我说,都想活吗?想活命就跟着我们,记住,只有听话才能逃出去。”
麻木中的一点希望,众人愣愣点头,程诺满意的放下被他徒手捏成粉末的石块,本来是有人要哭的,但是现在大孩子管住小孩子。
程诺把刀片再分分,抛了一块给逆徒,萧瑾安很有眼力见的拿起帮忙。
就只看在这份上他分出半点心思道:“我问你若是今有乱世,饥民无数,食不果腹,几经生死,你救是不救?”
萧瑾安道:“我当然。”
程诺没等他说完又道:“那若是这群饥民得你相救,初时感恩戴德引得敌军不忿,后城破,敌军以性命相挟,要人供出你的行踪?”
萧瑾安犹豫:“性命作威胁……也不是不能理解。”
程诺点头,按计划用刀片一点点将那些麻绳割薄到只剩孩童用力也能挣脱的距离:“那如果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以银钱诱之,并为安己之心对你大肆污蔑?”
萧瑾安听完有些生气:“此等忘恩负义之徒,我……”
只是话音未落就被制止,少年回头质问:“你修的是什么道?”
萧瑾安不懂,这跟他修什么道有什么关系?
可少年却说:“修道之人向上而行,如今在你眼前只有一群饥肠辘辘的灾民,自古人心易变,审时度势,你给灾民吃食时心中想的可是身后名?”若为身后名,眼中大可无苍生,高居庙堂之上,退居乡野深山,三两笔墨,沽名钓誉也未必不能名留青史,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看你修为尚浅,才会摇摆不定,不是叫你背离本性,只是坚定自己的立场,他们的人心易变又与你的初心何干?”
“这世上总会有恶人,若偏生被你遇见了,算你倒霉又怎样?林子大了难道不是什么鸟都有?”
“你今日救他全的是你修道之人的道心,明日为人所害,你执剑迎敌,全的也是你修道之人的道心,道法自然,水利万物而不争,可万物离水却不活,今,有人背离此道,倒行逆施,能给的为什么不能收回?你是怕流言蜚语,还是担那骂名?你修的什么道?你是为他人修此道的吗?”
“我再问你,明知后果,今,你眼前同是饥民,你救或不救?”
“明知后果……”萧瑾安皱眉,不远处这个少年锋芒好利,听的他一时间几乎不知该如何直面。
却见对方再度摇头:“救人便不要看后路,不救,只怕没有后路,真到饥民遍地,易子而食的时候你悔之晚矣,不是你的错,便是你的错,因你能救而未救,你良心难安,向道之心如何稳固?”
“心绪不定乃常理,不要把事情想杂了,人之本性如此你无从更改,唯今当下只需顺从本心,救或不救,不过是一念之间,又何故左右摇摆,自困其中,未行一步,便已难上加难?”
萧瑾安懂了,一席话如醍醐灌顶。
“你,真是比我师尊还像师尊。”卸下力气和防备,黑暗中看着眼前那一双双或是惊恐,或是胆怯,或是希望的眼眸,萧瑾安感叹,看来他是倒霉,就像这人说的,程星遥就不是什么好鸟。
程诺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肯定,右边的腕子却在左手中转了又转,他觉得他的道心不稳了,现在必须想办法把萧瑾安打一顿才能平息他躁动的心绪!
但索性他的这种想法并没有来得及实施车马就停了。
逆徒!
不远处脚步声渐近,隔着黑布都能隐约瞧见火光。
鞭子抽打在囚笼之上,身旁的那些孩童抖若筛糠。
“记住我说的。”程诺赶忙收起手上的小动作又对着其他人道:“听话才能活,都没有想死的吧?”
他威胁的口吻一下镇住了全场。
车外,原先两个驾车的男人谄媚的声音响起。
“李管事,怎么劳您大驾?”
程诺掀开黑布的一角朝外看,那领头的瞥了一眼:“听说这次有好货。”
“是是是,有一个女修,容貌倾城,稍加调教,定是个极品炉鼎。”
“是吗?”
程诺后退,低声道:“漂亮女修,麻烦你晕下。”
萧瑾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配合,但自觉塞了布条,拿了麻绳,装作一直无事发生的模样。
外头的车帘被掀起来月光洒落,众人缩在一团就彻底把穿着嫁衣的“女修”暴露出来。
那个领头的李管事满意:“果然是个不错的苗子。”
“您满意就好,那之后?”
“放心,提成不会少,去,现在找一桶水,再叫上几个修士把她泼醒。”
后头有人领了命,脚步哒哒的,这叫杀猪盘,他们就是待宰的猪猡。
萧瑾安闭着眼感觉手上被塞了什么东西,少年冲他悄悄说了些什么,然后外边就有些纷乱。
鞭子打在皮肉上,就那点破空的声音他就能知道对面下手有多重,空气中很快传来淡淡的腥气,血的味道。
“你们怎么回事?绑到人连绳子都系不紧吗?”
“小杂种,我叫你乱动!”
“来人,把这个先丢到暗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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