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的这场风雨也算得上是来去匆匆,莫名就撂下了,是那日幽峡谷来了位不速之客。
白晚舟,当他刚出现的时候整个谷中的气氛都莫名紧张,敌不动我不动,但好在最后也只是将人客客气气请入里间商谈,真是半点也没了三年前那定要置人于死地的剑拔弩张。
“我知道你们不日便要打开结界,便当是你们有人质在手,那些事情,我们不在多问。”
云里雾里却透露出了一个意思,受制于人,听命行事。
可又是谁的手,伸了那样长?
众人面面相觑,很明显花月吟和若华都在心底暗暗思量白晚舟这几句话中的可信度,于是最后又将目光投向了程诺。
暂时的和平,这无疑是个好的讯号,可是……
“狼族的事与我族无关。”白晚舟拿出了满满的诚意:“去围攻他们的也并非我族之人。”
程诺叹了口气眼神向旁一撇默认同意,接下来的事交给萧瑾安,谈条件。
不过无论如何在这次谈判结束后明面上的借口就已找好,雪渝不能走,他是个人质,至少明面上他是,得是,也必须是。
其实这并不算特别好,北黎山的规矩很简单,师门里只有一条,对门下所有弟子尽皆有效,“修行之人,心念所及,无不可行。”
那样直白,就很难友好的接受这些不得已的拐弯抹角,他们是被压着,排排站在树屋门口,少年人有着极强的好奇心,却又偏偏赌气不进去,也是不敢,胸腔里难免有一团气,实在称不上好受,实现告诉每个人,能力的必要。
程诺走出来透气的时候见了都觉着好笑,“干嘛呢?罚站啊?”
不是,几个小家伙憋闷的摇头,一看那几个脸上的表情程诺就知道他们的小脑袋瓜里又想了什么。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鸿沟,一是冲劲,二是安稳,哪样都没错,但偏生站在其中一方的人就见不得另一方。
说鲁莽,说懦弱。
“师尊。”柳如絮问:“既然受制于人,为何又不反抗?”
反抗?程诺差点笑出声,只觉得柳如絮这个问题问的可当真是……可爱?“既然是受制于人,那自然是有软肋落到人家手里。”
“啊?啊啊啊。”一顿怪叫,蚕小虫他们说柳如絮这问的什么问题?当真是听君一席话犹如听君一席话的程度。
少年脸上浮红,羞的,太不好意思了,伸手挠挠头,“不是,师尊我不是那个意思。”
结果磕磕绊绊半天也讲不清楚,还是雪绒站出来,“师父,其实我们是想问。”说到一半抿了抿唇,这个问题本来不该由他来问。
因为他也一直不曾看破,“若是一人处于弱势,就当真不能反抗?为了身后之人忍辱负重,难道反抗就是错的?”
或许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保守派的选择让他们迷茫,困惑是否自身锋芒太盛?所谓的自私,是不是只有事事件件想到他人才算是好?长老们说的责任,是否是他们一直不曾明了?
在场的头上一人免不了一个包,敲的所有人滋哇乱叫,程诺不知从哪顺来的折扇置于袖中,这时也顺手掏出来就用。
“当然不是,个人有个人的看法。”
蚕小虫觉得自己很无辜,抱着脑袋,为什么他们这么小一只也要被敲?“仙君,可是我看那边那个人好像就是这样做的啊。”
而且屋里的谈话,族长他们似乎都认同。
程诺瞥了一眼屋内,背靠着墙:“干嘛要跟别人比?你经历过他的人生了?”
“没有。”
“那他经历过你的人生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摇头齐声道:“也没有。”
程诺颔首示意:“那不就对了,既然你没有经历过他的人生,他也不曾了解过你的过往,你干嘛要把他的思想强行灌输在你的身上?”
“人活着就是独立的个体,不是谁人生命的延续,荣辱兴衰,无论如何你都是你。”
“可这般独断。”雪绒显然是受了最大影响,所以内心最挣扎,问出的话语也是在最大程度的否定曾经的自己,“给身后的人带来不好的结果,书上说人要量力而为,切莫自傲自负。”
“噗嗤~”这下是半点也不能忍了,程诺背靠着墙都能笑得开怀,得亏自己还强迫着自己记住,身后屋子里还有人商谈,只是眼角的泪花却也是逼了出来:“你们几个,还说自己不是在这面壁思过?”
几只小的被他这一笑搞得不明所以,不过程星遥当然有程星遥的道理:“不过说起自负自傲,雪绒,你这想法倒是没错。”
所以要忍?少年人的气焰被打压,一个两个都像那落水的猫狗。
“不过,你们怎么不抬头看看?”程诺抬手擦掉了眼角笑出的泪花,再问:“这天有多高?”
众人一抬头也是望不到顶,柳如絮困惑:“师尊问这个干嘛?”
“你们说呢?”
好像突然被考倒,程诺就看着他们有人低下头苦思冥想的,有人回过头叽里咕噜。
可这天到底有多高呢?程诺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解答:“我以为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天有多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觉得这天有多高?”
“你们纠结激进与保守,为什么不想想一个人其实终要走自己的路,无论哪一条,别人的道理千万遍,不如你自己去红尘中走一遍。”
“不过你们要是叫我说的话,那我只能说我觉得,这规矩教条只一样,那是人定的,可谁都是人,旁人定下的规矩我觉得不对,难道我不可以质疑?”
“人间帝王一句话,天下都要抖三抖,可那路边的疯子一句话,路人听了也嫌脏,你们说,为什么?”
为什么?留给身后的那几个小家伙自己想去,做师父的只说一个,他们北黎山护短,但凡不损道义,多大的篓子,身后也有人兜。
“至于连累嘛,你得捅了多大的篓子?路见不平转身就走?小家伙们,怕不怕日后道心不稳?夜夜女鬼索命,你们就此消沉?”
这是修真界,他们修道的。
耍玩一波打算跑,却发现身后屋内的谈判早已结束了,白晚舟他们从另一个门离开,程诺身后却突然莫名冒出一个人。
吓了他一跳,偏头:“什么时候来的?”
萧瑾安笑道:“从师父告诉师弟们我命由我不由天开始。”
不是,程诺眨了眨眼莫名有些不解:“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
后来他突然理解,没说这种话,但却也不乏有这种意思,“好啊,徒弟调侃起师尊来了!”
这样不好,不好!不够尊师重道。
柳如絮小声叨叨:“大师兄完了,要是我爹这会早罚我抄书。”
没个三遍不太行,家规族规弟子规,雪绒难得和柳如絮站在同一个立场,但他的脚也只占一半。
原因无他,全是大师兄左耳上的耳饰了,那道见鬼的幽蓝,还有师尊笑起来的模样。
刚和柳如絮站一头的脚也差点收回,总之雪绒觉得怪,却又偏生说不上来哪里怪。
……
离别的日子如约而至,结果最舍不得的居然是几只小的。
原本雪绒是要和蚕小虫他们抱头痛哭的,可奈何柳如絮那一嗓子,什么离别的情绪都没了!
还有雪渝在身旁,柳如絮一下又得到两只兔子的鄙视。
至于吗?太过了!
由于商谈的结果,雪渝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师门,这回这人就半天没反抗,他也确实是像他所说的那样。
雪绒真有些搞不懂哥哥了,现在两兄弟的关系也没有一开始那般剑拔弩张,但难免回程的路上,一个人站最左边,一个人在最右边。
最熟悉的陌生人,家务事,最难断,一开始的相依为命,都相互不理解的时候对着最亲的人说过最难听也最诛心的话,再后来平静,到和好的这条路或许就叫做成长。
就算从一生下来就在同一个兔子窝里的两只兔子也需要磨合,等认清了道理,学会了体谅,再放下最难放下的面子。
不过在那之前柳如絮明显是个十分友好的调和剂,平日里师兄师兄叫的少,到了这两人都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左边一句,“拿着拿着,师兄给的。”右边一句,“萝卜吃不吃?特意留的。”
然后连着被一起怼一句:“柳如絮!你又在外头胡说什么呢?”
总之是没有,就这点程诺都觉得新奇,为什么?明明从一开始两个徒弟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友善,柳如絮居然能忍受去当这个调和剂?
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看萧瑾安叉鱼,鱼插好了还要杀,原本萧瑾安还说:“师父,坐远点,杀鱼的时候腥气重。”
程诺手叠在腿上摇头:“我又不看鱼。”潜在的意思是看你。
然后萧瑾安愣了一下,“那你坐稳点,河边的石头湿滑。”心情很好,河里的大鱼就十分遭殃。
没一会的功夫上来好几条,眼看就够饱餐了程诺就从石头上面跳下来。
萧瑾安用一把匕首在石堆旁处理,他也不太介意的蹲在一边。
然后又惊叹于他的速度,“徒弟,你真的好厉害。”
“抓鱼的时候好熟练。”
“比我厉害多了,我都没抓过鱼呢。”
“不过……我发现,你抓鱼的模样也好看,像是我的心上人。”
萧瑾安第一次发现他并不是不喜欢别人的喋喋不休,可能真的看人吧,尤其程星遥全程偏头眼睛里面只有他,所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怎样都好的。
除了身后林间突然惊起的飞鸟。
他们起初还是不以为意,萧瑾安都插好了鱼就差烤,结果后来越想越不对,拾柴火的三人组,为了几根萝卜的事叽叽喳喳半天,这会怎么?
“予之,我们原本几个人?”
萧瑾安皱眉,“师弟……”
程诺忽的起身,我去,丢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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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回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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