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的消息来的及时,一月过后便有明旨下入淮王府,但本该马不停蹄布置接驾事宜的淮王府却无人顾得上。甫一入冬,于宣的身体便如山倒,他自小从京城长大,是地地道道的北人,如今到了江淮,虽说温度并不低,但湿冷的空气已足够让于宣承受不住。他只感觉背上和左腿的旧伤如同刀割,每吸一口湿气便痛上一分。
来传旨的是高和,于棣特意派了身边的心腹太监,便是由于帝后二人日日悬心于宣的身体。高和听闻于宣仍在病中,主动提出让顾长史代为接旨即可,帝后的荣宠可见一二。等高和宣读旨意前往内室探望,只觉得扑面而来一股热浪混杂着浓浓的药味,室内燃着火炉,只留了小缝以供通风,半点吹不到于宣,但于宣仍是如坠冰窟,脸被烧得通红。
于宣并不欲令双亲挂心,高和一入王府便命人将自己简单收拾,勉力坐起。只是他病了多日,身上全无力气,一起身眼前便浮上一层黑雾,侍女的动作只得一缓再缓。于宣试了几次,仍然东倒西歪地坐不住,人没起身,气力却已耗尽,只得歪在侍女身上,由侍女扶着坐起,等到高和进来的时候,于宣仍然没喘过气来,一直按着心口皱眉。
高和被引到塌前,看于宣这个样子,也是一阵心疼。于宣出生时高和便已是于棣的贴身太监,看着于宣长大,也知道他每到冬日便少有好时,却也实在没想到,到了已比京城温暖许多的江淮,于宣的身体却是每况日下。于宣半睁着双眼,努力向高和寒暄了几句,高和看着于宣越来越青紫的嘴唇,连忙知趣告退,免得于宣在病中还要操劳。
高和并未直接离去,而是唤了府上的太医,细细询问于宣的情况。只见几位太医都是愁容满面,尤其是此前在太医院大出风口的元朔,当年风华正茂,如今却是两个大大的眼袋垂在脸上。太医自是懂于宣的意思,用些老生常谈的话打发走了高和,反身见到愈加焦虑的元朔,反而安抚了几句:“殿下的身体一向如此,所谓吉人自有天相,今冬并无大病,应当无虑。”
元朔却不得不虑。于宣此前猜的半对,元朔此人确有来历,却和系统无关,或者说与于宣的系统无关,他也是穿越者,却有系统任务在身,他的任务是做到天下第一名医。只是这系统大用是一点没有,他想象中的花积分拿的救命药是子虚乌有,只有一筐筐的医书,甚至连于宣都是他一个冲动接了皇榜才遇到的,刚以为把于宣治好便能名满天下,可惜于宣拒不配合。如今到了冬日,他毕竟从现代而来,在系统医书的滋养下更是学贯中西,完全明白对一个高位截瘫的先心病人,又在缺医少药的古代,哪场感冒都能要了性命,顺便带走元朔的小命。
只是于宣却没有这种担忧,他那个只会每年过来播报一下各项数值的系统给他算的清清楚楚,他能活三十岁,也就是说还有半辈子能活。虽然系统去年便警告他身体值已低于设定,建议他适可而止,否则随机事件警告,他却毫不在意。随意作,快作死了有系统兜底,光是一想就美滋滋。
可他也明白,随机事件这个东西,要多不可控有多不可控,最好别抱太大期望,自己掌握主动权。就说上一次,他辛辛苦苦复建了一年,谁能想到随机了一场大雪让他差点摔个半死。但当时是因为他不小心把体质练得过高了,如今……应该还好?于宣想了想那些古早小说中,男主为了女主英雄救美,一个发力就从轮椅上起身大变奇迹的情节,慌忙摇了摇头,要不得,绝对要不得。
只是陪在身边的顾舟看到于宣摇头,却怕了:“阿宣,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于宣总觉得下句话就是传太医,连忙安抚住炸毛的顾舟同学。元朔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怨气深重,仿佛那种一个月没放假天天加班赶版本的行走的墓碑。不过,却也差不多?总之元朔最近惹不得,把他叫过来肯定把自己当小人扎。他选择性忽略了是他说不想喝那么多苦汤药,免得稍一动作下身就淌个不停,影响他和顾舟谈情说爱,元朔因此才换成了针灸。我是甲方我有理,耶!
只是人经不起念叨,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元朔举着碗药进来,不用试于宣的额头就知道这人的烧还没退。于宣闭着眼假装熟睡,可惜没装成功,闻到逐渐浓郁的药香就忍不住扭头避开,被元朔抓了个正着。
“殿下,喝药了。”于宣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由着顾舟微微扶起他。于宣没骨头似的靠着顾舟,左手被塞了一碗药,由着顾舟托着他的手小口喝下。他喝的急,一个没留心呛咳了起来,一咳便止不住,顾舟顺着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帮他顺气。于宣没力气,咳也咳不响,声音仿佛闷在肺里,半晌好不容易止住,却是一丝力气也无,几乎是半昏迷着喝完了药。
顾舟把于宣仔细放回被中,只留一只手在外,只觉得锦被下的身体几乎显不出轮廓。他听着于宣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杂乱无章,只恨不得以身相代。元朔默默地把脉,把完脉一言不发,示意侍女挪了几个暖盆过来,一看就是要针灸。
侍女掀开锦被,只见于宣的双腿无意识地叉开,小腹鼓鼓,身下的尿垫却是干净,顾舟看了皱眉,知道这是尿潴留了,若元朔行针后还是如此,怕是要帮他揉开,否则憋久了容易刺激心脏。
于宣的腿上已明显挂不住肉,膝盖下垫了软枕,高高耸起,右脚不自觉地内八,脚跟几乎退化,脚心却翻到了上面,一望可知决不能支撑受力。左腿却是掉下了软枕,直直戳着,僵硬似一根木头。
元朔先帮于宣放松肌肉。许是冷热交替,于宣的腿在元朔摸上时便不自觉地乱抖,等到按摩完才微微颤抖,僵硬的左腿也有了弧度。元朔开始行针,明明针针入穴,于宣却仿佛毫无反应,元朔早有猜测,估计于宣若过了冬天再不复建,估计连感知都不剩些许。行了足足两炷香的针,连元朔都累到大汗淋漓,于宣的腿却只有稍稍回温,依旧冰冷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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