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们这种陪酒女来说，前途还是非常清晰的。
趁年轻貌美的时候，想要改善生活，多攒点体己的银子，就只有多多的卖酒。
要么就是遇上连少爷这样大方的客户。只要来的夜晚，就会一掷千金。不管带几个朋友来，点的酒总是不变的多。
哪怕被占便宜，她们心里也是乐意的。好过被能当她爹年纪的男人动手动脚。但酒还没卖出多少，想想就晦气。
不怪她们这么的势力，实在是，她们不趁着花期正盛的时候多赚一点，等老了，酒家也不愿意请他们去坐台，可就真没有收入了。
还想有，就只有两条路摆在她眼前：
一、凭借着过硬的关系，自己出去，在码头边，又或者在平民区边开个小酒店，从酒楼内买一些价格低廉的红薯酒。
兑一定的水后再拿出来卖，只要价钱便宜，兑的也不是太厉害，基本上都还是能有生意。
只不过赚的也是些辛苦钱。而且也不会有现在这样多的钱赚。
要是过惯了大手大脚日子的，终归还是觉得不习惯，所以，有很少花姑娘会在年老色衰后走这条路。
多数都是走第二条。经人介绍，去一些小酒坊内，寻找一些新的门路。
两方要是谈妥了，小酒馆的门前就又会挂起一盏崭新的红灯笼。
但这门生意是被朝廷明令禁止的。
虽说很多士大夫对于此都是嗤之以鼻，但这是高祖皇后写在律法上的第一条。再怎么看不起，他们想要来享受，也只敢偷偷摸摸的来！
众人听到她说的这番话，利害全都明了，直接沉默，好像再说下去，他们就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味了。
马菁芸不禁感叹。果然不管是什么朝代，想要简单又来钱快的路子，都是一样的。
众人听得心下凄凄，闫芝芸想到些什么，一脸惊喜的提议：“可以去当厨娘啊！我知道，很多酒楼都乐意招厨娘的，因为女子在家常掌勺，多数手艺都不错，他们要是不要，你还能去点心铺子做糕点师傅！”
怎么都有出路的嘛，何必在最危险的路上走死？
云二娘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盐糖不分，家里从不让我下厨，都是帮烧火的时候多。”
众人：………这，路全死了。
出来还他们银子的正是云二娘的大哥。站在一旁听了这么久，也有些回过味来，见几人像是认识，呆呆的看向两边，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不是神医吗？怎么也去喝花酒？
倒是云二娘洒脱的笑笑，“我之前就在酒家内听过神医的名字，听说是最近才在泉州内当游医的，就想请他回来给各位阿姐医治，但又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够，也就稍微的想了一下罢了，没想到神医不仅年轻，还是一名女子。”
云二娘的大哥憨憨笑，“小妹有心了。”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叹息，“要不是我们不要脸的去清风观内求小神医前来，可能你嫂子和姐姐们，现在都得不到解脱。”
马菁芸有些呆愣，“你们村的关系好像有点复杂呀。”
云二娘挥手：“哎，哪有什么复杂的，我们这个村子，也就那么点大，你也看见啦，整个村内的人，大家不是兄弟姐妹，就是老一辈有关系的，总之大家都是亲戚。”
马菁芸扫了一眼村内，家家户户都这么穷，找外村的姑娘当媳妇，估计没人想来。
但任由村子这样，萎缩发展，不出十年，怎么配都是近亲结婚！
一大堆面容畸形、白化病、先天性聋哑等的问题儿童就会出现，还怎么繁衍？
不出百年，全族灭。
算了，她那么忧心，博爱，想那么多干嘛，回不了家，她会先比村子灭绝！
“那你们还这么缺钱？”据她所知，现在的赋税，在历朝历代来说，都是算非常低的。
整个村子的人只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完全是可以攒够一家人家用的钱。
看整条村内，也没有菜市场什么的，反倒是家家户户的屋前屋后，都种满了瓜果蔬菜。
也就说明了他们并不需要从外买进物资，些完全可以做到自己自足。怎么还要沦落到出去做卖酒女？或者说卖身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怎样都开不了口。
马菁芸不好意思的忙摆手，“算了，我可能是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我也不是很好奇，
那个，你们要是有什么缺的草药，明天去码头边上找我就行了，我明天会去那里摆摊，但去那里是要收钱的，
不然码头上的人，来我这里抓了药，又不按时吃，浪费我的药，我会把药钱给回你们的，不用担心。”
两人慌忙的摆摆手。“怎么会呢？我们都已经让您免费看诊了，怎么还能让您辛苦自己贴要钱给我们。”
说着，云二娘的大哥就意识到，自己的手心里还抓握着不少的银子。
慌忙间就想要塞钱给马菁芸。但碍于男女有别，又不敢拉起她的手硬塞，只能往旁边的草帽里的放。
一大把银子滚入，都不比上拿草帽的手好看。
骨节分明，又细又长，白嫩的比二娘的手还要像女的。
顺着抬头一看，直接就愣住了，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姑娘，好白。
第二反应就是，谪仙一样的人，居然会跟在老神医身后当学徒，不觉得累吗？真是奇怪。
连亦文手里沉了沉，又见对方看他都看愣了，瞬即反应过来，强忍着让自己不要生气。
他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有不少人第一次见到他，就想来摸摸脸，捏捏手。神烦！
所以，他一直对于靠近身边的人，都多有防范。
云二娘眼睛瞪得老大，轻拍她大哥的背，让他回神，乱看什么呢？这位贵人，最烦人盯着他看！
虽然不知道这位连少爷穿的这么朴素，跟在神医身后做个打杂的，图些什么？但也不是他们现在能乱看的！
忙不好意思的笑笑：“小神医，我们真的不缺这笔银子，我们缺钱，纯粹是因为，我们家族里的人都是逃难来的，
祖辈在这里为了扎根，向县里头买了不少地，同时因为建房子期间需要吃饭，也向衙门借了一点安置费，加上利息，整个村加起来就欠了衙门不少钱，
但如今，我们还了也快有小五年了，快要还清了，很快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所以这些钱，您真的不用给，我们能解决问题的。”
武锦绣听到这里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们是逃荒来的，府衙就有义务要安置你们，怎么还能向你们收费呢？朝廷赈灾的银两，都被那帮缺心眼的给吃了吗？”
壮实的汉子骚骚后脑勺，傻笑，说不出话来。
云二娘再次接过话头开口道：“我们是小股逃难而来的灾民，并不在朝廷的赈灾范围内，不被赶出泉州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众人一想，好像还真是。
就这样流窜各地的“散户”，非但没有朝廷的赈灾，甚至想要在当地安家落户，多数人只能卖与人为奴为婢，不然就要面临活活饿死的困境。
要么就是会因为影响所谓的城内面貌，被赶出城去。
这些都是他们现在所无力改变的。
马菁芸一把抓出他们给回的银子，又塞回云二娘的手里，扯出一抹微笑，“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来我刚才说的两个地方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的。”
两人重重的点头，目送他们上了牛车，慢慢的踱出视线。
回去的路上，众人的心情都沉重了不少。最后还是易文博悠悠的出声，“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可真还没有说错。”
众人不说话了，这几天的见闻，怕是走完了万里路，能看见的，也没有那么精彩。
马菁芸扫了一眼，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这才到哪跟哪呢？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只要他们愿意继续跟着，能看见的苦难众生，只多不会少，就看他们的善心和好奇心能维持到何时了。
医生，就是最好的例子。见惯了生死，见惯了人间悲痛的疾苦，总会变得冷漠，也不单单是麻木了，只是被伤怕了，哭够了。
之后众人更加有兴致跟着马菁芸活动，见人间百味，不比死读书有趣？
马菁芸无法，只能带着他们一起去了平时出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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