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的夜晚，武昌候府家的偏门，就被拍的蹦蹦直响。
门房没好气的跑去开门，谁大半夜的胆子那么肥？来敲武昌候府的家门？
透过门缝才发现，是曲府家的小厮。
门口处还停着一辆马车，在这样的雨夜，停在雨幕里，让人看不真切，显得像是地府的来人。
刚开门的时候，还把小厮吓了一跳。
听明他们的来意后，立马带人跑去马菁芸的住处。
跟着曲府的小厮，狂拍马菁芸的门板。
久违的神经反射，让马菁芸瞬间清醒过来。
前世，作为住院医生的必备技能就是，夜间接诊来人就要查看！
休假了，不管怎样，有事突发，就得迅速顶上，电话就是指令，还真是熟悉的令她可怕。
听清楚来意后，她紧绷着一张五官分明的脸，
一道闪电劈过来，照亮了她紧皱的眉头。
抿着嘴，歪了歪嘴角，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背起药箱，跟着来人就走。
马菁芸进门时，匆匆的在门外和曲父打了一个照面，不禁有些感慨。
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就不叫糟老头了，而叫儒生。
一抹山羊胡，消瘦挺拔的身躯，好像从不会被击倒，儒雅的气质自然流露。
但也只是匆匆一瞥。惊叹一番，里面的病人更重要。
当她通过层层褐色的纱织帷幕，看见大汗淋漓的曲母，不得不感叹。
曲钰琳的美，不是中彩票得来的，而是必然的结果。
之后就被产房内的情况给吓到了。
不大的产房里，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让人隐隐作呕。
曲母身下垫着的布巾，早已脏污到看不出原色。
吓得马菁芸几个跨步向前，不会是大出血吧？
这可是要人命的大事！
别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引起的，在这个没有B超的时代，马菁芸都探查不出产妇腹内的情况，更别说施展急救了！
产婆也直接可以跑出去问，保大还是保小的历史难题。
不怪她想的情况那么坏，曲母本身都属于30多，快要步入40岁的人了。
属于高龄产妇行列，还是一位多年处于，处尊养优的贵妇人，在凶险的生育中，哪有什么大力气来生产？
年纪到了，身体素质铁定比不得年轻的时候，情况就更糟。
据她了解，曲母现在已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频繁宫缩。在宫缩最疼的时候，都被产婆喊用力~。
多用几次下来，她现在躺在床上，已无力再用力了。煞白着一张脸，眼神有些迷离。
产婆见此，用手按了按曲母的肚皮，反馈了一个情况。
孩子的头有些大了，曲母的身子骨，又属于比较瘦弱的类型。
放在平时，和曲父站在一起，谁都会夸一句，真有夫妻相。
两夫妻的身形从后面看过去，简直就跟20年前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真让人羡慕。
但现在，就成了致命的影响。
马菁芸也放手上去按了按，再掀开被子，往宫口处看了看。
心道：都能看见顶端的胎毛了，只要再宫缩的时候，再用几把力，一定能顺利产出。
就是会撕裂，凭现在的条件，不可能缝针。只能等伤口自己愈合，缓慢又容易感染。
这时候，大人要清洗身体，用的水没烧开，基本感染没跑了。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很严重的问题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出血？会不会血崩？
或者是子宫要破裂引起的？这些问题都是要人命的，但现在的她，都没法知道！
因为该死的，没有B超机的年代，就只能靠感觉！
再看看曲母的状态，她现在年纪上来了，力气不够。
孩子长时间憋在产道内，很有可能会直接缺氧而死的。
有幸能生出来，也是全身发紫的4婴。在这么信奉神佛的年代，可能大的小的，都能被视为不详，被拉去祭天！
但现在又没有胎心监护仪，可以实时查看孩子的胎心情况，让马菁芸知道孩子的状况，直接就心慌到不行。
看见，看着少说也有40多岁的产婆，时不时就贴近曲母的肚皮侧听。
心里多少有点疑惑，靠谱吗？
但转念一想，好像这些接生婆，一辈子都在接生，经手过不少小孩，所用的土方法，应该是有保障的。
一问，产婆摄于她医女的身份，有些敬畏的答道：“曲夫人的肚皮比较薄，勉强能听清，但雨声太大了，不好判断。”
马菁芸听到这里只想翻白眼，实践也出不了真知啊，这么多年，这么难以判断胎儿的情况，还不抓紧点研制能辅助的工具。
她可以想象，如果今天她没来。
哪怕到最后，曲母能够把孩子给生出来，也能吓坏不少人。
这种情况下，人多嘴杂。不用一夜，可能就要传出曲府的新闻了。
曲母遭天罚，生下的小孩为上天不容，一出生就全身发紫，呼吸全无！是个4婴！
这小孩一定是来路不明的怪物，想要借妇人的肚皮转生，可惜老天爷眼不瞎，就是不让Ta降生！
作为好友，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胡说八道的流言出现。
但是她现在缺少设备，哪怕看见难产了，想来一场剖腹产手术，根本也没有条件实施。
当初给武锦绣缝肚子能成功，她感觉不仅仅是运气的保佑，还因为她受的那刀，切的不深，加上她年轻，底子好，伤口恢复的快，也就扛过去了。
现在条件更恶劣，哪怕她有烈酒能消毒，也不敢随意动刀。
一切只能看曲母自己的努力，她能做的，也只不过接替一下产婆，按压两下肚子，争取让孩子早点出来。
连开汤药，给产妇吊命都做不到，生怕用错一味药，就加剧她的出血量，直接造成血崩。
只能说让曲母多喝点鸡汤，有力气才能继续，也能让孩子尽快出生，对大人和孩子都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雨在渐渐变小，众人终于看见了希望。
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一小半了！但被折腾了一晚上的曲母，其□□还在不断的出血，出血量比马菁芸刚来时见到的大得多。
马菁芸见事不好，心里头狂跳，真的大出血了！这就是征兆！
她现在真的很想帮曲母把小孩给拖出来，缩短生产过程。
不然，到后面血崩了，除非她是神仙下凡，在危急时刻，能利用不科学的力量，轻轻一挥，什么伤都不见，比金疮药还止血，才有机会挽救曲母的生命。
但这里没有这些不科学的力量。想施展医术保大又保小，没有合适的辅助设备，直接生拉硬拽，会把曲母给疼昏过去。
甚至让她的出血更严重，这种行为属于连家属都不问，直接就保小了。
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让人不禁疑惑，曲母的身体，好像也不是很强壮，哪里来那么多的血？
坐在一墙之隔外的暖房里，等待的曲钰琳坐不住了。
但还有些纠结，老话说的好，未出阁的姑娘不宜进产房，以后很容易带霉运的。
运势不友好，想要找到一个好夫家就比登天还难了。
但是下人们来来回回从产房内进出，急促的脚步，走的她的心更乱了。
眼一闭，再睁开时，趁曲父一个不注意就冲了进去。
进去就看见马菁芸正正襟危坐，一脸肃目的跪坐在床边，给母亲施针，额前冒出的冷汗，在烛光的照耀下无比刺眼。
终于，见情况越发糟糕的产婆，惊慌失措起来，扭头就想出门去问曲父，保大还是保小的经典问题。
脚还没跨出门槛，曲钰琳就已经一脸冷静的吐出：“保大！”
产婆被吓住了，后面还是一咬牙，开门来到曲父面前，想再问出口时，曲琳琅再次开口，只是声音里多了一丝歇斯底里：“保大！我叫你保大，你没有听见吗？”
曲父皱起一双剑眉，有些不高兴的看着一向最注重仪态的女儿，心里头有些不悦。
现在还有这么多的人在呢，就不能注意一下态度？非得要让人看笑话？
但嘴里却说着：“我不管你怎样，大小我都要保。”
产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长跪不起，带着哭腔喊道：“老婆子我也想呀！但现在真的只能保一个，老爷再不做决定，一个也保不住。”
曲琳琅双目死死盯着曲父，一言不发。
只有垂下来的双手被紧紧握成拳，泄露了她的情绪。
哪怕是害怕成这样，她也根本不敢去打扰正在下针的马菁芸。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今晚能不能活，不仅要看产婆的一句话，还要看小神医的努力。
这一路来，她可是见识过的，小神医能把一切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甚至连书上都未曾有记载的病症给治好！
不管多棘手，她都可以！堪比仙人出手！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现在，她也一定可以的！
最终，曲父双手背在身后，轻叹一声，像是无可奈何一般。
“那就保小吧。”说完，他仰起了头，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不再和曲琳琅对视。
“如果小的也保不住，你可以去陪他们母子俩了。”
像是得到免死的特赦令一样，产婆连滚带爬的跑进屋内来到床边。
双手按在曲母的肚子上，就要施力。
剧烈的手法像是在搓衣服，根本就不管曲母的死活，说什么，也要把她腹中的小生命给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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