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温徽音确实是一位娇气的公主,自小被宠着长大,就连她的前一位老学究夫子都不曾这样对待过她,一时间瘪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裴庭琛,“你,你竟敢打公主?”
“所以公主要如何?”裴庭琛挑眉,“诛臣九族?”
好好好,他现在确实放肆了许多,前几日还在忧心她会不会针对那个闯进藏书阁的不速之客,现在都敢说这样的话,不过是仗着她喜欢他。
温徽音将自己的手掌收回,委屈地揉揉,小声地嘟囔,“不诛。”
“臣谢公主殿下开恩,赦免臣九族死罪。”
三句不离人臣,言语间甚是恭敬,行的却是胆大妄为之事,是个言行不一的人。
温徽音从小没受过这样的气,当然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于是逞凶,“虽不至诛九族,但本公主要问你罪。”
裴庭琛道,“罪臣洗耳恭听。”
“蔑视皇威,无人臣之礼。本公主要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是重罪了,依律当绞。”裴庭琛抬起眼来,眼珠是幽静的黑色,在阳光下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他撩开下摆,真要跪下去,“罪臣领罚。”
温徽音本只是为了吓吓他,没想到他真承了旨,没唬住他,反倒将了自己一军,神色都慌张了,连忙伸手去扶,“罢了罢了,国家重器,不可绞。”
裴庭琛面色仍旧很冷静,大概也是真的知道她的品性不至此,竟又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以下犯上,是为不尊,要杀要剐,臣悉听尊便。”
哪有这样上赶着求死的,简直得寸进尺,逼着温徽音表态,可温徽音偏吃他这拿腔拿调的一套,摸了摸鼻子哄他,“你怎么还真的当真了,三年一出的状元郎,我可舍不得。”
“太子殿下交付重任,使臣为人夫子,受人之托,忠君之事,臣一刻不敢忘。今日公主若不责罚,恕臣本性固执,仍然如此。”
温徽音彻底没辙,“你也是好心,我知道了,你起来吧,我认真听便罢了。”
裴庭琛这才顺势站了起来,温徽音被他这样教训,也不敢再造次,全幅心神都放在了手中的毛笔上,生怕一会又吃戒尺的教训,可真正灌输了精力在此事上,用笔的右手就越发吃力,甚至有些疼起来。
裴庭琛替她掌着毛笔,她几乎全是倚仗着他的力道才能写出工整的字迹来,裴庭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松了手,“公主殿下试着自己写一下罢。”
温徽音屏息于纸上落笔,裴庭琛目光紧紧盯着她的每一笔笔画,而后微微点了点头,“做的不错,比一开始好许多。”
温徽音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尾巴已经有些想要翘起来的意思,但她知道裴庭琛奉行鼓励教育,有紧亦有驰,因此用一脸得意的神情说着谦虚的话,“承蒙夫子教诲,我还有进步的余地呢。”
裴庭琛转过脸来轻轻笑了一下,刚想要说话,目光却落到温徽音脸上,他愣了愣,而后从衣袖中掏出一方白帕递给她,“擦擦吧。”
温徽音这才意识到自己额上竟然出了些汗,她心知是自己手伤的缘故,但仍旧装作无事的模样,伸手接过了帕子,“有些紧张......裴夫子还随身携带帕子呀。”
“出门在外,时有不便,带方帕子会方便许多。”
干净的气息扑鼻而来,温徽音微微有些脸红了,擦过后便将帕子揣怀里,裴庭琛看到了她这个动作,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陛下宣臣未时觐见,今日就先到此吧。”
温徽音应了声好,揣着他的帕子出了门,一到裴庭琛看不见的地方就兴奋地差点蹦起来,她掏出帕子,一边开心地嗅了嗅一边出了藏书阁的门,往朝晖殿走去。
树林掩映之处的一座小亭子中,池纸烟正将刚做好的诗拿起端详,目光不经意却扫到了那个不端庄的身影。
她身旁坐着品茗的杜子薇也发现了,她望着那个方向,疑惑地出声,“这不是崇宁公主吗?”
池纸烟目光扫过她拿在手中的物件,目光微微顿了顿,而后垂下了眼,声音淡淡道,“嗯。”
杜子薇望向温徽音来时的路,她站了起来,往那处眺望,更加惊奇,“那处不是藏书阁的方向么?怎么,难不成崇宁公主真如传闻中那样起了性决心好好读书了?”
池纸烟没有出声,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理清了其中关窍。恐怕好好读书是假,别有用心是真,念起裴伯父前些日子同她说的话,池纸烟的手不由得捏紧了纸。
“纸烟?”
杜子薇见她久久未曾说话,只是失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有些担心地叫了她的名字,“你怎么了?想什么那么入神?”
池纸烟回过神来,对杜子薇露出一个如常的笑来,“这有什么奇怪的,她那日作的诗,我也觉得极好。”
杜子薇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她的脸色,开口道,“崇宁公主也到了快要婚嫁的年纪,不知道择婿何人呢。”
京城贵女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池纸烟是板上钉钉的裴夫人,偏偏不知怎么近来流传出公主殿下对状元郎有意,而裴庭琛也有意尚公主的传闻,她听池纸烟的婢女说,那日她将自己一人关在房中摔了许多东西,怎么今日又这样淡然了?
池纸烟仍旧没有多说什么,她面上永远是端庄的,“这也不知道了,盼公主早日觅得佳婿吧。”
杜子薇哼了一声,“我看她心中早有人选,天天眼珠子黏在人家身上,也不知道羞。”
“啪嗒。“
是纸面被戳破后的声音,杜子薇闻声看去,池纸烟已然将手中的纸放于桌面,“子薇,莫要妄议皇家事。”
杜子薇的视线下移,那张被抠破的纸很快被池纸烟收好,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她的错觉。
她的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一丝微妙的凉意,忍不住抬头又看了池纸烟一眼,只看到了她微笑的面容。
杜子薇摇了摇头,将那种奇怪的感觉归咎于自己的胡思乱想。京城第一才女,这点气量应当是有的,大概是她听那小婢子胡说八道,因此先入为主了。
她与池纸烟算是手帕交,从小就知道她是个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当然也半点都见不得血。这样的人,又会有什么坏心呢。
——
温徽音回宫后就亲自将那方帕子洗了晾干,而后几次见裴庭琛,出于某种私心,她没有归还帕子,裴庭琛也不主动要,像是日子长久,他便逐渐忘了。
忘了正好,温徽音心安理得将帕子占为己有。她的书法还未学完,本该日日勤勉,可惜自从上次裴庭琛被父皇召见后就繁忙了许多,不再时常待在藏书阁。若要见面,必先约好下次会面的时间,否则温徽音自己去十有**会扑了个空,就连课堂上都再添了两名老师轮流教授。
这日,温徽音正在殿中练字,经过这些天裴庭琛的指导,她的书法已然有了长足的进步,温徽音本想着写完这几页,下次见裴庭琛时便带着给他瞧,正全神贯注时,婉和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裴夫子遣人来问今日午时可有空否,若无要事,他便在藏书阁等候。”
“裴夫子?”温徽音闻言停了笔,她记得上次与他约的时间不是今日,不过也不排除他突发性起,或是有何事要说,想到这,温徽音不再讶异,“你去同他说,我无甚大事,可相约一见。”
午时的藏书阁静谧无人,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温徽音将自己写好的几张书法揣在怀里,刚推开屋子的门,嘴巴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甜腻腻的香吸入口鼻,温徽音浑身一下就软了。
腿酥的站不住,只能被迫靠在身后的男人身上,温徽音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伸出手,费力地去扒捂在她嘴上的手,无力地呢喃,“大胆......”
柔软的嘴唇幅度微小的张合,蹭在那双长满茧子的大掌上,那人又捂得紧了点,温徽音气得有些失语,别说她现在中了药,就说没被下药的情况下,她也不可能打过这个看起来明显习过武的人。
是谁?
皇宫重地,怎么会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温徽音费力回头,一眼望见了一双无比痴迷的眼睛,里面涌动着马上就要喷发出来的□□,他正痴痴地望着她,没有料到她突然的回头,竟有一瞬的羞赧,捂着她嘴的手稍稍松了松。
这一丝的空当很快被温徽音抓住了,她猛地张口,对着男人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那一嘴丝毫不留情,男人薄薄的唇角溢出一丝痛哼,温徽音没有犹豫,推开他就想拧门,却绝望地发现门不知何时已经上了锁。
身后的脚步渐渐地近了,温徽音心脏狂跳,仍不死心地剧烈晃着锁,直到被那个人从背后紧紧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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