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湃确实是去跟周卫来说芬兰保利保守请假半个月的事情。这么大的国际赛事,周卫来在这个小县城的高中教了那么多学生,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之前听你们英语老师说了,你每晚在练琴,我还以为你只是兴趣,没想到是专业的。”周卫来透过镜片看着江斯湃的目光越来越像看一个宝贝,“有一技之长好啊,是好事。”
周卫来抽出请假申请递给他:“你请假的时间也不算短,回去让家长签个字再交给我,再让你家长给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就是走个流程。”
“就是下周六有月考...不过没关系,我跟你们应主任说,学校的月考还是没有你这比赛来得重要。”
周卫来越说越起劲,与有荣焉的样子,抬手拍拍江斯湃的肩膀:“这种比赛竞争很大吧,不要太有压力,少年游,游的是见识和阅历。”
“是,谢谢老师,我一定尽力。”江斯湃接过请假申请,他怀疑自己再不走,卫来能拉着他感慨大半节课,他虽然平时没脸没皮,但是面对卫来这种老正经的老师还是不敢太放肆。
回到教室,江斯湃把请假单往包里一塞,一抬头察觉到裴晞的目光。
“怎么啦?”
裴晞早就仔仔细细翻过江斯湃的朋友圈,里面有他每年在不同国家的游览痕迹。可能是近两年来拜柏兰的经历影响,他也没有觉得出国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一件事。但是此时此刻他看着江斯湃着手为出国做打算,他突然意识到,重要的也许不是谁出国,甚至不是江斯湃出国的时间长短,他担忧的也许该是彼此之间的差距和江斯湃是不是会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不回来。
他的大提琴拉得这么好,已经是能出国参赛的水准了。那参赛是为了什么呢?锦绣前程和最好的学习环境,江斯湃他都是配得上的。
他早已被迫平静地接受柏兰一出国就是三五个月,但是他现在很抗拒去想,如果是江斯湃呢?自己要多久才能接受他与自己相隔远远乡。
“没事。”裴晞心里浪起万里高,面上倒是不显,只尽量克制地问:“请了多久?”
“半个月,不过说不准,一轮游的话三四天就结束了。”江斯湃眯着眼看吴宇在黑板旁边挂倒计时的日历,“我和宁陌打算没什么事在那边参观完全程再回,怎么啦?一个人上下学害怕啊?”
“是啊,我害怕。”
怎么会毫无期待呢?但人的期待应该学会有分寸。
裴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通红的日历上加粗的倒数有点刺目。
倒计时丝毫没有对江斯湃造成任何紧迫感,他翻开新收到的附中题册,低头正准备写,想了想歪头看了裴晞一眼,“你,是不是有点紧张?还有247天诶,你现在都能考六百五了,一天提一分,满分都不够你考的。”
“没有,只是觉得时间好快。”裴晞被江斯湃的逻辑逗得笑了一下,“亏你数学那么高分,怎么算的一天一分?”
“这话一说年龄感上来了啊。”江斯湃啧了一声,“我姥爷才老爱感叹时间呢。”
他不知道,裴晞感慨的不是对每个人都公平流逝的时间,只是希望在江斯湃身边的每一天可以无限拉长。
喜欢让人变得多愁善感,念想时时日日不曾消亡。
夜自习下课裴晞在教室刷每天雷打不动的英语额外练习卷,刷完一张一个多小时过去,他收拾好两个人的包才去琴房找江斯湃。
从琴房门上的玻璃小窗口看进去,江斯湃仰面躺在钢琴凳上,右手袖子一如既往地遮住双眼,是累得随时随地都可以睡着的江斯湃。
裴晞有点唾弃自己的自私,他想江斯湃是他一个人的演奏家,可是江斯湃的努力绝对不是为了成为他一个人的演奏家。
即使再轻声地推开门走进去都会惊醒江斯湃的,可是江斯湃就像陷入了彻底的睡眠,一动未动。裴晞站在他身旁,白炽灯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恰好覆盖住江斯湃大半个身子。指针走过十二点,艺术楼顶的大灯一盏接一盏熄灭,琴房陷入不流动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显得过于清晰。
裴晞终究是没忍住,收出手想穿过人的后颈叫醒他,指尖刚碰到他的肩膀就被握住。他垂眼对上江斯湃清明的眼神,他根本没睡着,或者说,一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江斯湃坐起来低头似乎是在这只被他握住的手,连青筋在灯光下都格外明显,往上捋了捋裴晞的校服袖子,露出漂亮好看的手腕。
江斯湃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那串消己执的佛珠,一圈圈缠上裴晞的手腕,刚好五圈,松紧适当,缠好后他像观赏艺术品一样把手腕拿远了一点看了看。
“好看。”江斯湃低声说,像是满意了,又像是单纯感叹,“回家吧。”
“什么意思?”裴晞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佛珠,眼里难得浮起一丝茫然,“给我了?”
“还不够明显吗?送你的。”江斯湃双手插兜关了灯就往外走,见裴晞还站在原地发愣,忍不住说:“还不出来,我锁门了。”
裴晞低头摩挲着腕间的佛珠,指腹轻轻擦过温润的木质表面。那温度仿佛还残留着江斯湃掌心的热度,一点一点地渗进他的皮肤里。
“怎么送我?算礼物吗?”
“我送你的还少吗?”江斯湃揉着后颈的手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是在回答裴晞的第一个问题,“适合你。”
围绕了裴晞一天的阴霾在此刻一扫而空,如果上天允许,就让佛珠相伴的每一天当是江斯湃也在就好。
夜风微凉,早就是新的一天了。
一切都没有改变,江斯湃再困都会盯着裴晞改完卷子,背完单词,默完语法。在裴晞第五次盯着佛珠走神的时候,江斯湃忍无可忍地放下笔:“还写不写了,看没完了?”
末了还毫无威慑力地补了一句:“再看还我。”
裴晞把佛珠往袖子里塞了塞,没做声。
“吴宇说义乌小商品9.9包邮,你不嫌弃?”江斯湃看他这样着实有点稀罕。
“不嫌弃,你花了几百买的他就值那么多。”
江斯湃:......
大家是在月考考场安排出来周五当天才知道江斯湃请假缺考的事儿,第一考场第一位次赫然列着的是裴晞的名字,江斯湃人也已经在去机场的车上。
“我靠,裴哥你这是篡位挤走小江了啊?”
徐奕晨开玩笑地回头,发现裴晞从今一大早就频繁地盯着手机玩,他的视线悄摸地落到裴晞的手机上,果然是和小江在聊,徐奕晨在心里撇撇嘴。
“小江去干嘛啊?什么时候回啊?”
裴晞头都没抬,左手转着笔,右手在手机上敲敲敲,避重就轻地回答:“说是半个月吧。”
“半个月,那岂不是要月底了。”徐奕晨看了眼日历,立马发现:“你快生日了裴哥!你就要成年了。那,那小江要错过了诶。”
裴晞放下手机,视线放回桌上的卷子:“嗯没事,我不过。”
“别啊,人一辈子就一次18岁!”
“人一辈子每一岁都只有一次。”裴晞善意地提醒他。
“18能一样吗?成年生日啊,得过!”
“再说吧。”裴晞被他吵得不行,“你再写两张卷子抱抱佛脚吧,上次考得不好不是挨骂了吗?”
江斯湃在机场与宁陌汇合,临登机前给裴晞发了条简讯便开启了飞行模式。十几个小时的航程结束,手机重新亮起时,群聊记录已经堆积如山。他指尖一顿,慢慢蹙起了眉。
一日之计:下周四裴哥生日,参加的扣1
瑶瑶:1
老王:1
米西夜宵:1
无语:1
无语:小江呢?
Pay:飞机上
Pay:我不过,别听徐奕晨的
后续消息大多都是徐奕晨自说自话,间杂着几句对他行踪的关切询问。江斯湃站在行李提取处,芬兰时间晚上九点,国内已是凌晨两点。他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连宁陌跟他搭话都没听见。
π:生日怎么没说?
江斯湃的手指在手机上按得飞快,连宁陌跟他说话都没听见。
Pay:落地了?
Pay:不重要,我不过生日。
江斯湃皱了皱眉,之前只听裴晞提过是这个月生日,他是疏忽了,这下仔细想想那天他听说自己要请假的时候好像是表现有点怪怪的。
他切回出行软件查回去的机票,被宁陌看了个正着。
“你搞什么,刚来就想回啊?”宁陌拎着他的行李看江斯湃在看机票,有点莫名其妙,“回去的机票不是已经定了吗?”
“没事,就看看。”江斯湃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揣进兜里,“很晚了,先去酒店吧。”
宁陌看他转移话题的样子就知道他有猫腻,两人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现在也是没精力跟他扯皮,勉为其难把这件事暂时放到了一边。
有轨电车缓缓驶过,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一口冰凉的雾气,让鼻腔微微发颤。
到了酒店已经是芬兰时间11点,江斯湃检查了一下大提琴没问题就躺到了床上,不可避免地又想到裴晞生日的事情,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认命地拿起手机以高价买下了最合适的18号回国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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