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湃去洗手间，顺便在洗手间对面角落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苏打水。没错，二中就是如此特立独行，吃喝拉撒都挤在一块地方。
回到教室坐下，离放学还有一节课，江斯湃看裴晞还是在跟那些英语卷子作斗争，单词本时不时被他翻得稀里哗啦的，一支笔在指尖转得飞快，看着裴往后捋着自己的头发，在阅读理解的文章上断句。
裴晞的头发整体很短，只有一些碎刘海悬空在额头上方，徐奕晨经常说裴晞再把头顶推平就能直接入伍当兵。江斯湃看着他捋开刘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二十六个字母排列组合，烦躁弥漫在他眼梢，唇紧紧抿着，江斯湃看他这副模样莫名有点想笑。
于是江斯湃就真的笑了，裴晞侧头看他，他装模作样地掏出周卫来给的卷子，眨眨眼一脸无辜。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裴晞还是一分钟也没多待就往外走，好像多看一眼单词就会得感染病一样。江斯湃不紧不慢地写完手上的作文，也打算结束回去，他拍拍徐奕晨，徐奕晨说今天被数学测试打击到，要怒刷两套习题激励自己，让江斯湃自己回去，江斯湃祝他好运，耸耸肩走了。
江斯湃难得一个人，想在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穿过三栋教学楼，打算绕操场走一圈，穿过林荫道再回去。江斯湃给自己塞上耳机，在这样安静的时刻他经常恍惚，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大家都有人陪伴，而他就这样路过，什么也没剩下。
太消极了，江斯湃摇摇头把不开心的想法晃出去，哼着耳机里随机循环的歌单，在操场绕了一圈，从东南角小门出来往宿舍楼走。
刚出来的一瞬间，他就停住了脚。靠近门口第一个篮球架下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生正一手拉着对面男生的衣角，男生往后两步靠在篮球架上，对话断断续续传来。
“裴……裴同学，你好。”女生紧张的声音传过来，江斯湃发誓自己没有听墙角的爱好，但是墙角送到耳边，还是裴晞的，不听白不听，他摘下耳机，两手插兜靠在门上观战。
“我是八班的杨甜甜，高一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一中参加了物理竞赛，你还记得吗？”
“抱歉。”裴晞那把江斯湃第一次听就觉得冷的嗓子此时更是冷冰冰，“没印象了。”
“没……没关系的，现在可以认识一下吗？”女生结结巴巴的，“这是我给你写的信。”
“抱歉。”裴晞三十七的度的嘴吐出了零度的二字真言，江斯湃都有点同情面前这个杨甜甜了，“杨同学是吧，我们目前还是以学业为重比较好，你觉得呢？”
“啊……学业，对的，我成绩不错的，上学期联考是年级前40的。”杨甜甜的声音带着一丝很好察觉的哭腔，“那可以给我……你的微信吗？”
“不可以。”裴晞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三个字断了杨甜甜所有的说辞。
Bravo！江斯湃在心里为裴晞的不留情面鼓掌。
但是杨甜甜显然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并不想轻易放弃，江斯湃听见她又说：“那给我号码可以吗？我加你？还是你有喜欢的人了？”
江斯湃听见杨甜甜的三连问，忍不住想人在孤注一掷的时候原来可以克服很多困难，比如结巴。
“我没有手机。杨同学，很晚了，早点回寝室。”裴晞不为所动，一套拒绝下来熟练得不行。
杨甜甜终于认清了裴晞油盐不进的事实，“好吧，那我先走了，信收下吧。”她坚持把信往裴晞的兜里一塞，垂头丧气地走了。
江斯湃砸吧砸吧嘴，没想到这么快热闹就看完了，前后不过三分钟，在心里鄙视了裴晞一通，怎么能对水灵灵的小女生如此绝情。
“还没看够？”裴晞还是靠在篮球架上，眼神朝江斯湃的方向射过来，如果眼神有温度的话，江斯湃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被冰冻住。
江斯湃“哈哈”两声说：“好巧啊，你怎么也在，天地良心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
裴晞瞥他一眼：“还不走？打算晚上住操场？”
“走，这不正走着呢吗。”江斯湃提步往江斯湃那边走，“我说你怎么这么绝情，我看那小女孩都要哭了。”
裴晞反唇相讥：“我绝情？那你以后别拒绝女同学的水。”
江斯湃：“……你真的很不好惹。那你也不能骗人啊，没有手机哈哈哈，亏你说得出。”
B栋就在篮球场尽头隔着一条林荫道，裴晞懒得再搭理江斯湃，头也不回地走了。
别是不高兴了吧？
江斯湃追上去，开口哄着：“好好好你不绝情，那裴同学可以多情地跟我加个微信吗？”
“既然你都诚心诚意地请求了。”裴晞放慢脚步，等江斯湃走到跟他并排。
江斯湃自然地接下一句：“那你就大发慈悲地答应我？”
裴晞调出二维码的界面，“加吧。”
江斯湃讪笑两声，拿出手机准备扫裴晞。
江斯湃的目光在接触锁屏预览界面的时候停滞了。
裴晞没有偷看江斯湃**的想法，他也不是这种人，只是两个人实在站得近，本来也是等江斯湃拿手机扫他，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手机上，微微低头就看见很显眼的几句“在那边还好吗”、“关于练琴的事情妈妈...”、“搬出去住习惯吗”、“怎么一直不回复妈妈”，发件人的备注也看得一清二楚，是江烨。
江斯湃盯着看了一会，点进微信删除对话框，又息屏。
裴晞适时地移开目光，江烨？有点眼熟不知道在哪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江斯湃捏着手机失神，裴晞大拇指蹭了蹭江斯湃的手臂，按亮屏幕把二维码又江斯湃眼前递了递，江斯湃回神解锁扫了，两人加上好友。
江斯湃的微信头像是他自己的照片，黑白的，松松垮垮站着微微低头看琴谱的一个侧脸，像是在演奏厅门口，看见背景里隐约有其他好几个乐手的出境，昵称是一个简单的π。
裴晞息屏手机跟江斯湃一起走着，裴晞没说话。
很久之后，裴晞经常会想起这个瞬间，阴差阳错的交汇是他们喘气的裂缝，微不可查的探究是他放开手的铺垫。
江斯湃是会乐器的，也许兴趣还算得上大，裴晞在心里想。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此时沉默的人轮到江斯湃，每次收到她的消息，他内心本能地升起一丝浮躁，浑身透着一种疲惫的颓丧，提不起劲也疲于开口解释什么。
他是怨她的，怒其不争，她受到伤害，背负突如其来的骂名，苦心经营二十年的事业都差点毁于一旦。
可是原本，这一切明明是可以避免的。
他无法和解，无法原谅，无法理解江烨为了这样一个虚伪至极的男人受横跨十几年的伤。
江斯湃终归是年轻的，未成年的心灵承受不住来自成人世界随便的一点施压，也无法想象恶果真正因为自己来临时的崩溃。
他不知道裴晞会怎么想他，会觉得他很奇怪吗，明明前一秒钟还在开玩笑的，他感到神奇自己现在居然还能抽空考虑到裴晞的感受，所以就接受离开。
“那个，我……”江斯湃开口，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哑然，但只开了个头就不知道说什么。
“去超市买吐司吗？明天早上就省的赶一趟了。”裴晞接上话茬。
“啊好的。”江斯湃突觉裴晞的体贴，暗自思忖这份体贴要是被杨甜甜看见估计会黯然神伤吧，“帮徐奕晨也带一份。”
裴晞“嗯”了一声。
裴晞是这样的，似乎不留情面，又似乎给人留情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