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菜吃起来就是踏实,谢洋能感觉到自己的胃被这一道道简单的凉菜、热菜层层填满。奶奶看着他吃饭香得不得了的样子,更开心了,也打开了话匣……
卢非的爸爸和小杰的爸爸是同事,都在铁路工务段做维修工作,后来发生了事故,两人都在事故中丧生了。卢非比小杰大十岁,出事的时候,卢非也就小杰现在的年纪,小杰就更小了,惨的是小杰这时候感染了脑膜炎,妈妈分身乏术,也没有特别注意,然后就造成了不可修复的后果……小杰妈妈为了挣钱,一个人去了韩国打工,做美容按摩,起早贪黑地忙碌,隔几个月才偷偷打钱回来,因为签证早过期了怕被抓回来。卢非妈妈身体一直不好,但是她不愿意在大城市看病,坚持回老家保守治疗,卢非是希望妈妈在大医院好好看一看的,两人因此不太愉快。还因为卢非原来学的也是铁路维修,是想接他爸爸的班,他喜欢铁路。但是他妈妈却因为铁路应激,怎么都不让他去上班,就只能干点杂活维持生活。但是,奶奶又用非常欣赏的口吻说,卢非是个非常稳的,即使面前有一排排的难关,他都能稳稳地踏实地一个一个跨过去。
这几天,谢洋仔细做了一遍曼迪接活的那个游戏角色的功课,还跟曼迪说,先别找其他人,先看过我这个再说。曼迪问他找的谁,谢洋说保密,到时再给你惊喜。曼迪答应了,还说你来了我也要给你个惊喜,我们都先存着。谢洋说好,他对曼迪的惊喜不太感冒,说起来他和曼迪认识很大的原因是曼迪是他的同专业学姐,他们都学的动画设计,都毕业等于失业。因此大家有不少找工作群,谢洋毕业前已经在接舒然的活了,他还是被同学拉进群里,看到曼迪发的招工广告就试了试,反正是按次结算,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起来。
期间谢洋又回自己家扒拉存货,过年快递不通畅,他的库存假发也不多,好不容易翻出一顶古风的飘飘长发,只好用卷发棒烫出大卷来。
他把东西都备齐了,初五这天早早醒了开始在家里踱步。到底要不要发微信问问卢非什么时候到呢?会不会显得自己很上赶着?……就这么走走停停,泡了杯咖啡,揪了点面包,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进去……一直耗到12点多,卢非的微信到了。
卢非:我到家了。你吃午饭了吗,要不要过来一起吃个饭?
谢洋:好的,我马上到。
卢非:只是简单的面条,不要期待。
谢洋没有回了,因为他已经拔上鞋子跑出门了。从南区跑到北区,即使速度飞快,也要7、8分钟,卢非的一包冻虾仁隔水都没解冻开,门铃就响了。
卢非打开门,看见谢洋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拎着一包白色的像颗头一样的东西,还是穿着上次见过的羽绒服,敞着,不过里面穿了件看上去很暖和的卫衣。
卢非把门打开,侧身让谢洋进来:“这么快,你穿……猪猪侠的拖鞋可以吗?喜羊羊是小杰的。”谢洋说好,低头看看鞋柜里鞋也不多,拖鞋就两双,小杰的拖鞋旧一点,猪猪侠的拖鞋一看就是新买的,卢非的喜好有点奇怪。
谢洋解释说:“我从爸妈家过来的,很近,我爸妈家就住南区靠河边的三单元。”
卢非又走回厨房,看了看烧着水的锅,说:“我听小杰说了,你还带他去放鞭炮了。我下了三斤挂面,够吃吗?不够还有泡面。”说完还从厨房探出头来,望着谢洋笑:“小杰说你特能吃,奶奶很高兴,他也很高兴,就是觉得你不像美羊羊了,像……”说着指了指谢洋的脚。卢非满意地看着谢洋红透的脸,又忍不住笑:“没事,我也喜欢能吃的,你随便坐,要等一等,来太快了,配菜还没准备好。”
谢洋现在满脑子都是“我也喜欢”,他把包放下,东西不急着拿出来,搓搓手搓搓脸,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点,再开始打量屋子。
卢非家和小杰家的户型是一样的,谢洋往房间远远望了一眼,估计大的房间是妈妈住的,小的是卢非住,都开着门,一眼能望到头,很整洁,没有太多的杂物。只是不管客厅的桌上、房间门口、窗台上都放着花或者绿植,整个家里流淌着一股淡淡的生机。靠近谢洋手边的花架上,摆着一个长条形的花盆,里面的植物谢洋猜是薄荷,因为那股冷飕飕的气息已经蹿进他鼻子里了。
卢非拿了几个碗垫出来,看见谢洋在观察薄荷,就说:“你喜欢的话,待会儿可以摘一点放面里。我做了浇头,还有汤,你自己搭吧,拌着吃,或者泡汤里都可以。”
浇头是虾仁洋葱炒蛋,汤就是虾仁蛋汤,洋葱是炸过的,没有辛辣多了酥香。卢非正在分面,谢洋伸手拦了一下,说:“一半就好,或者你多吃点……我来之前一直在吃东西,其实,不算太饿。”卢非就给他少分了一点。
谢洋刚吃了一口,就知道今天肯定又要填胃了,家常的味道就是最熨帖的味道。“你手艺真好。”谢洋的嘴只有说一句话的余地。
卢非喝了口汤想客套一下,但是一抬头就看见谢洋的菱形小口在嗦着面条,嘴巴因为用力还撅起来,粉红色的嘴唇泛着水光……他一口汤就呛住了。
卢非赶紧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谢洋停下嗦面,还给他抽了几张纸巾:“你还说我,自己都吃急了。嘿嘿,是真的很好吃就是了!”
谢洋记得卢非吃饭很快的,可他还是比卢非快了不少,一定是因为卢非分给他的面少。他有些尴尬地抠了抠脸,“那个,盘子放哪里?待会儿我来洗碗吧。”
卢非看着谢洋脸红红的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样子就忍不住要笑,但他又怕自己再呛着,就停下来说:“不用你忙,你不是带了一堆东西,是要像上次那样摆摊吧?去我房间摆,我一会儿收拾好过来。”听到他说房间,谢洋的那双猫眼又睁大了,懵懵懂懂的样子。卢非预感他今天的嘴角就平不了了,他说:“如果桌上不够摆,就放我床上,罩好的,没关系。”
谢洋拎着背包和假发进了卢非的房间,就是他之前猜的小房间。一张床,一个电脑桌,一个书柜,一个衣柜,就没了。床大概有一米八长,谢洋想象了一下卢非睡觉时脚应该会伸到外面去。他轻轻按了按,是硬的,难怪他的腰背板正有力……咦?我又在瞎想什么!谢洋拍了一下大腿,决定还是在床上摆摊,等会让卢非坐椅子上化妆。
谢洋摆好了就坐在椅子上打转,卢非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不远处的那个小土坡,隐约可以看见坡上的棚子。所以卢非就是坐在这里望着他的花园的吗?“看不到的,花园。”好像猜到他在看什么,卢非进来就说了这句话。“但我好像看见那个棚子了。”谢洋捏起手指比划了一下。“那你眼神比我好,眼睛也比我大。”卢非突然凑过来盯着谢洋的眼睛,那种被漩涡吸进去的感觉又来了,谢洋抬起的手不由得按在卢非靠近的肩膀上。不知道停了多久,感觉到手心有异物硌着,是肩膀上凸起的那块骨头,谢洋咻地缩回手,但又忍不住抬了抬眼,这么近,能看见卢非脸上还有水渍……
“你洗过脸了,那,坐这。”谢洋慌忙站起来,去找他的护肤品。
为什么让谢洋来画,因为真的很舒服啊。卢非去剪头发,那托尼小哥对他的头就跟对一块石头一样,指甲抠得他头皮都要破了。而谢洋对他的脸、他的头就像对一颗水晶球,在一边洒洒神水、扑亮闪闪的粉,好像在虔诚地许愿……
所以,卢非又睡过去了。他今天是真累了,春运票紧张,他没买到高铁,只有动车,坐了快四小时回来的。吃饱喝足可不就困了。
谢洋只是在找眉剪的功夫,回过头来,就看见卢非歪在椅子上睡着了,呼吸绵长,应该是睡熟了。他的两条长腿松弛地摆开着,手交握在腰上,头歪在一边。洗过,补过水的脸干净明晰,那张今天一直在笑的嘴巴还是微微弯着,好像打盹是很美好的事……谢洋悄悄走到窗边,把窗户关起来,床罩得很整齐,他也没看见外面有毯子,就走回客厅拿了自己的羽绒服给卢非盖上。
卢非是热醒的,朦朦胧胧睁开眼看见窗边站了一个人,捧了一个白色的像毛绒玩具的头来回摸,他一下子惊醒了,摸着胸口说:“你这假发真的很吓人,像真的一样……”谢洋看他醒了,就把发胶瓶放下来,得意地说:“我自己卷的,怎么样,和托尼老师一样专业吧?”卢非翘起一根大拇指,“不愧是搞艺术的,厉害。”“你知道我是学艺术的啊。”谢洋有点激动。“现在知道了。”卢非望着他很温和地笑,“想了一下,你学的和你现在做的事还是挺有关联的。”既然有话头了,那就很好聊下去了。
“我是学动画的,不过现在主要画插画,还是给小孩子画的那种。”谢洋一边介绍着自己,一边手上忙着调粉底。
“那你有空可以试试教小杰,他平时一直在做专注训练,让他可以耐心地做一件事。”卢非看着谢洋忙碌,他没有再闭上眼睛。
“好啊,我有时间的。其实我觉得小杰没有那么严重,他特别热心,原来搬共享单车不是他的任务,是他主动找事情做的,还有点强迫症呢,车都按颜色排得很整齐。”
卢非望着谢洋笑了,“是的,我相信他会好的。只要我们有耐心,愿意带着他玩。”
“对,那天我们放鞭炮玩,我都没注意时间,都要玩疯了。对了,你的花是种了要卖的吗?我看还盖着布,很专业的样子啊。”
卢非哈哈地笑起来,脸上刚扑好的散粉扑簌簌地往下掉。“当然是种着玩的,那里的土很差的,苗都是小区里种花的爷爷们送我的,死了不知道多少了,还卖呢。”
“唉,唉,你别笑。”谢洋赶忙又拿起粉扑,“我是觉得你和我挺像的,就是喜欢安静地做一件事,比如种花啊,画画啊,这些……”
“像吗?”卢非停了笑,但嘴角还是上扬着,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谢洋。谢洋和他对视了一眼,就低下头找东西去了,他的耳朵红红的,像两片小小的红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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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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