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瞎

往后,必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虞瑶见虞初对个卑微的丫鬟都比对自己热络,不禁数落道:“春桃,我叫你做的剑穗子呢?离说好的只剩两日了,再看不到,我就不得不罚你了。”

太子能文,亦尚武,尤爱搜集宝剑,虞瑶想要投其所好,自己又不愿动手,从小到大,最擅长的就是借花献佛。

“她是我的丫鬟,你别使唤她。”虞初恢复些元气,开口便护起了犊子。

虞瑶没想到虞初为了个卑微奴才凶自己,瞬间红了眼眶。

“初初,你当真是脑子伤了,不记得祖母的教诲了,我们是姐妹,帮我就是帮你自己。”

怎么会忘!就为那些话,她一生都在围着虞瑶转,连嫁人也是为了虞瑶,帮着虞瑶拉拢容家,为虞瑶谋划如何争宠。

可笑的是,直到她身死,虞瑶仍是烂泥扶不上墙,作为东宫的老人,连四妃之一都没捞到。

正是这般,才可悲。

“初初,你为何这般看我?”

虞瑶捂着胸口,心略慌。

看你不争气。

虞初闭了闭眼。

好几回,枕头已经送上,还要她如何,难不成虞瑶想睡太子,她还得帮着把太子打晕了弄上床。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一声宫人的传唤。

“虞良娣,殿下召您到书房一见。”

虞瑶听闻,简直不敢相信,双眸不觉泛起了泪花,喜极而泣。

“殿下,殿下终于召我了。”

一看虞瑶这没出息的模样,虞初纵使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是抿紧了唇,略交代了几句就作罢。

说多了,虞瑶反倒不耐烦,更听不进去。

自打中秋夜宴意外发生后,东宫上下加强了警戒,尤其太子寝殿,里里外外层层把关,便是太子唯一的妃妾,想要入内,也需经过女官盘查,确认没问题了才允许进到内殿。

女官明英是皇后派到太子身边的掌事姑姑,为的就是整顿宫纪,并未将虞瑶当回事,更以太子的安危为重,嘴上说着得罪了,下手却是不客气,令虞瑶按她的要求展开双臂,用力抖袖,原地跳几下。

就在殿门口,来往的宫人瞧着在,虞瑶只觉难堪。

在家时祖母疼她,父亲纵她,家中姐妹全都让着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虞瑶紧咬着唇,正要发作,脑子一闪,想到虞初那几句叮嘱。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忍她一时,她忍你一世,风水轮流转,稳住了。”

虞瑶正要忍一忍,一道清朗的男儿声音自背后响起。

“姑姑这是在作何?”

瞧见来人,明英态度稍缓,唇边漾起一丝笑意:“同世子一样,也是为着殿下,可不能再让来路不明的人混进来了。”

一句来路不明,虞瑶听着尤为刺耳,她强压下内心的不忿,转过身,对着俊秀风雅的男人盈盈一拜,再抬头,眼眶微润,却咬唇,不语。

容湛见女子这般,有何不明白,思及另一个以柔弱之躯为太子挡刀的女子,且那女子对自己又是一片赤诚,心头一热,再看虞瑶,不觉多了几分维护之意。

同为姐妹,品性想必差不到哪去。

“殿下指名要见虞良娣,应当无碍,切莫耽搁了时间,惹殿下不快。”

明英看看虞瑶,再瞧瞧容湛,笑了笑:“世子发了话,自是无碍的。”

但若有事,担责的也是他。

这回算是幸运,有个不怕死的虞二小姐挺身而出,替殿下挡掉了背后射来的暗箭,不然身为东宫护卫长的容湛疏于防患,也难逃干系。

容湛不知有没有听出明英话外之音,回以一笑,手一摆,对虞瑶道:“良娣快入内,莫让殿下等久了。”

“多谢世子。”虞瑶满是感激,就冲世子对自己的维护,虞初也该嫁给他。

屋内,太子握着一物件,兀自出神。

绸布做的香囊,不同于大多数女子钟意的俗艳红粉,偏冷清的青黛色,瞧着倒是能入眼。

男人垂眸把玩,长指一捻,拢在掌心,巴掌点大的玩意,更显得玲珑秀气。

凑近了,一股清清雅雅的香甜味,不浓不郁,似芝兰芬芳,颇为沁人心脾。

这玩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自己腰封上,以为是身边司衣做的,一问,却不是。

有宫人眼尖,认出是虞良娣随身戴着的,至于何时挂到了他身上就不得而知,那一夜,极度混乱不堪,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譬如,从小习武,筋骨强健的他,居然被一个弱不胜衣的女子救了。

那时候,他正杀得痛快,突然感到身后一片温软,回过身,女子跌跌撞撞落入他怀里的那一刻,柔若无骨,一鼻子馨香,混着几分果酒的甘甜。

那样的味儿,他并不排斥,是以,头一回,没有踢开投怀送抱的女子。

“殿下!”

娇娇软软的一声唤,似蕴着无限的情意,将男人从纷繁的思绪中拉回,也让他不觉拧起了眉头。

“进来。”

平平淡淡的语调,听不出喜怒,也让虞瑶忐忑不安。

她小步轻挪,缓缓行至太子跟前,规规矩矩屈膝问安。

欢是为眼前俊美尊贵的男人,愁,也是为他。

女子之于太子而言,无非两种,一是看到他就走不动路,面红耳赤的痴女,再就是段数高些的心机女,故作清高,却又拐弯抹角地撩。

像虞瑶这种一眼就能看透的,明显第一种。

于是,太子也不废话,捏着香囊,直截了当道:“孤近日多有失眠,昨夜闻了这香,倒是一宿安睡,听闻此物是良娣所有,不如送与孤,以钱财换之。”

虞瑶闻言,喜道:“殿下能看中,是妾的福气,莫说送了,殿下想要多少,妾再去做,好让殿下夜夜都能闻到。”

“不必了,一个即可。”

太子压着心头不耐,黑沉沉的眸直直盯着面前女子问:“这香囊,当真是你的?”

“是的呢。”男人眼神过于犀利,仿佛一把利刃向虞瑶直射而来,虞瑶被看得心惊肉跳,但又牢记妹妹的话,咬紧了牙关,绝不松口。

“殿下若喜欢,妾可以再做的。”

太子嗯了声,屈指轻敲了一下桌面,虞瑶听得心头又是一颤,便听到男人又道。

“你那妹妹如何了?人醒了没?”

“托殿下的福,已经醒了,还好。”

独自面对男人的机会实在难得,虞瑶不想多谈别的女人,然而才要转开话题,男人又是一问。

“可有想过要何赏赐。”

太子将香囊搁到了案桌上,随手拿过一件文书,打开览阅,仿佛不经意地这么一提。

虞瑶心念一动,正要借此良机请旨赐婚,可一想到虞初白着脸,异常严肃地与她说,莫要再提世子,否则她爬也要爬离东宫,再不来了,遂只能遗憾作罢。

太子不动声色地瞧着女子面上变幻的神情:“还没想好?”

“妹妹说了,救主子爷是本分,不敢邀功。”虞瑶这话,说得极不情愿。

一声轻笑自男人薄润的唇间逸出。

“不如孤给你们想一个。”

虞瑶愣愣地应好。

只听得男人尤为悦耳的声音,似深涧冷泉,更似清风,徐徐缓缓:“孤看你们姐妹情深,救主都要手牵手一道,不如成全你们,娥皇女英,成就一段佳话。”

虽缓,却也透人心窝的凉。

不好,一点都不好。

被春桃扶起,小口饮水的虞初冷不丁打个颤,险些呛到,一股不祥的预感登时间笼罩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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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传大司马晋擎功高至伟,狼子野心,企图挟幼主以令诸侯。

唯有枕边人知,表哥雄才伟略,有野心是真,定南北之乱,匡扶社稷更是真。

是以,嫁入晋家,注定了桑柔独守空闺、提心吊胆的一生。

大婚那日,表哥率轻骑千里奔驰迎幼主归。

生子那日,表哥远在凉州以八千精锐抵御八万北戎大军。

儿子大了更不省心,背上一张弓,腰上一把刀,夜半出走寻他不着家的爹。

直到寿终,桑柔才盼来予她一身荣华又一生寂寥的男人。

他右目已损,猩红可怖,左目却藏着万千柔情,抵御过千军万马的双臂此刻搂着她竟微微颤抖。

“阿柔,我---”

“表哥,我懂,不说了。”

他有他的家国天下,她的心却很小。

再睁眼,正是落花好时节,九州十八郡最俊美显贵的男人摘朵枝头最俏的海棠别在姑娘鬓边。

“阿柔,我---”

“表哥,江东谢家三郎饱读诗书,乃端方持重的君子,请表哥为阿柔说下这门亲事。”

良久,男人轻声一字:“好。”

再次大婚,桑柔无悲无喜,只求安稳,谁料喜帕掀开,仍是那个扰了她一生的男人。

他未再离开,新婚该做的事,他全都做尽,且在她睡梦正酣的时候将她扣上银锁带走。

“晋擎,你这个疯子。”

她已经认命,再次孤寂一生,他却不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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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笙尚在娘胎里就是个笑话,生父不详,亲娘是个痴儿,一出生就被谢家送得远远,直到多年后外祖母向佛修德才得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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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溶溶,少女雪肤菱唇,鬓边海棠红透,明艳不可方物。

“不知羞。”

当晚,血气方刚的少年做了一夜的梦。

又一日,入睡之前,白笙再次出现在窗前

额前贴花黄,鲜活灵动,妙目一转俏似仙

“殿下娶我可好?”

“不知羞。”

更羞的却是,翻了一夜被的太孙本孙。

再一日,她一身清辉,粉黛不施,只将一朵栀子花别在窗边。

“殿下,我要走了。”

话落,她转身,真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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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颍川王续弦,大摆喜宴,年轻的帝王亲临,误入后院,巧遇一身嫁衣溜出来的美娇娘。

月光下,她红裳雪肤,如诗如画,望他良久却道:“你谁呀?”

曾经凝着他顾盼生情的眸,此刻尽是疏离冷漠。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万事不上心的尊贵天子,头一回尝到了心碎欲裂,求而不得的蚀骨滋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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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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