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这般深了,他还未回来,想必是出了事。
青蘅不再坐等,拎着包袱欲出门。
瑾王却来了。
她看他穿得光鲜,一副胜利的模样,心下冷笑,道:“王爷深夜拜访,所谓何事。”
瑾王见到她,那些轻飘飘的优越反倒散了干净。
在她的眼神下,他不自觉收敛了神情。
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他是来做什么的,来看她哭泣,看她投入他怀抱么。
卑鄙。
瑾王垂下眸,竟不敢看青蘅了。
青蘅搁下包袱,走到他面前,直勾勾地问他:“你把骓奴怎么了。”
瑾王抬眸:“本王不屑做那般事。”
为了一个女人,强夺良家的妻子,他不需要。
青蘅笑:“不屑?”
真是高贵的瑾王殿下。
她将手搭在他衣衫上,瑾王蹙眉:“做什么。”
青蘅慢慢抚摸上面的纹路,绣得这般好,花费了绣娘多少心思。
“王爷的衣衫如此素美,多少人的心血绣成这一件衣衫,穿在王爷的身上。而我的丈夫穿着破旧的衣衫缝缝又补补,他缝不好,绣不出花色,只是想补好破洞挡挡风。王爷——”青蘅抬眸静静地看他,不恨不怒无怨无情,“我的丈夫去哪了。”
瑾王涩了声,话语堵在嗓子里。
青蘅道:“你想要我,却不敢要我,一个懦夫,如何与我的丈夫相比。”
瑾王攥住她的手,丢下:“煽风点火。”
青蘅笑着抚上自己:“你不敢承认么。”
瑾王看着她,突然道:“是,我就是要你,如何,我承认这一点,你开心么。”
青蘅笑着解开一颗扣子:“开心?”
她笑得寡淡,毫无兴致似的。
惹得瑾王掐住了她的脖颈。
“你为什么要这般笑,你死了,会开心吗?”他掐得不够紧,不深,不用力,真心困惑似的。
青蘅命令他:“脱了我的衣裳,看看我。”
瑾王逼视着她,青蘅仍然微微扬着脸蛋,笑着,嚣张而冷淡。
瑾王手往下,怒火燃烧着,甚至不知何处来的怒火。
他眼眶竟微微地湿了。
咬着牙,脱了她的衣裳。
件件衣衫都滑落,青蘅赤.裸.裸站在他面前,他不敢看。
青蘅捧起他的脸,柔和地说:“我、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你看看,和别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
瑾王却说:“冷。”
外面的寒风会沿着缝吹进来。
青蘅亲昵地骂他:“看呀。”
瑾王脱下厚重的大氅,披在青蘅身上,妥协道:“他被兵士带走了,送至边疆。不是我的命令,我视而不见。”
青蘅藏在这暖乎乎的大氅里,一下子止了声,眼神也幽冷下去,很快就僵冷,没了气息模样。
在这一瞬间,她又成那个装死的美人画了。
可很快,她选择让自己活,装死或死,从来解决不了任何事。
她道:“给我一匹马,我追上去。”
她忘了她不会骑马,她想象中她是会骑的。
关于自由的画面里,怎么能没有一匹远行的马。
骓奴是她的马吗?她把他当成她的马了。
她的名马,她的骓,她们将要远行,无论天涯海角,远行,更远处。
瑾王抱住了她,不想她去。
他说夜里太冷了,风太寒,边疆太苦。
青蘅只是道:“给我一匹马。”
瑾王道:“为何?”
他不解,为何!
她当真那么爱那个马奴,他不信。
“你要马,我给你,我带你去。”瑾王道,“你既然要追,我陪你追,这风太冷了,我给你挡挡风……”
“把我当一个盾牌,”瑾王笑,很快又淹没了笑意,“我给你。”
他拉着青蘅就出了破屋。
上马,出行,青蘅浑身上下只一件大氅,她不得不搂住他的腰。
瑾王驾得很快,寒风凛冽,吹得他疼。
从深夜一直骑到破晓,青蘅都冻僵了。
瑾王问她:“还走吗?”
青蘅笑,声音轻轻的:“走啊。”
他们两人冻得分不开了。
瑾王说:“活该。”
青蘅笑,值得啊,值得的。
那么遥远的太阳从天际升上来,这是她第一次在马背之上看见如此灿烂的朝阳。
要将她烧起来。
青蘅抓不住瑾王了。
她从马背上跌了下去。
瑾王急忙抓住她,翻身做了她的垫背。
青蘅砸在瑾王身上,仍然抬眸注目着朝阳。
“好热,”她说,“我在燃烧。”
她要烧起来,真要成一把大火了。
余灰燃尽,什么都剩不下。
瑾王紧紧地搂着她,他竟然做出了如此愚蠢的事来,深夜带着她骑马到天明。
护卫都丢下,荣华都搁下,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冬夜里寻死。
求生。
他笑着抚上她的脸:“活该。”
他活该。
他艰难地站起,抱起青蘅,回去,御医。
随行的御医快来,浇灭她身上的火,救救她的身躯。
不到半个时辰,护卫队与军医便找到了他们。
昨夜王爷突然驾马出府,他们还未反应过来,直到步默大叫跟上去,护卫队才急急上马奔去。
可王爷御马太快,他们竟丢了踪迹,花了一点时间才追上来。
就近寻了马车,军医赶紧为这女子诊脉,王爷咳嗽着,软倒在马车里,却安静地望着女子,连自己身上的疼都忘了。
直到青蘅诊治完毕,瑾王才肯让军医看看。
风雪落在马道上,马车骨碌碌往回走,瑾王好些,青蘅却病重。
将养了近一月,王爷一行人才往京城赶。
快过年了,皇兄还在等他。
马车里,青蘅脸色苍白,瑾王将药递给她:“快喝,快好了。”
青蘅道:“整整一个月,我要被这药浸透了。”
瑾王闻言先喝了口:“是苦。苦点好。”
苦才长记性。
下次才不会做出荒唐事来,他绝不会陪同。
青蘅道:“我的药,你喝什么,你要是渴,喝你的茶水去。”
瑾王笑,青蘅不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她要活,不需要一具病弱身躯。
她道:“我不做妾,你有王妃,我不嫁你。”
“随你来京城,你赔罪,我受着,仅此而已。”眼见着京城将至,青蘅划开界限。
瑾王道:“从未同房的王妃?”
“我不在意她。”瑾王接回药碗,看着残渣,“不过,谁说我要娶你。等着吧。”
瑾王心情怡然,王妃的事,他会解决。
而新的王妃……
他不再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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