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乐本就不是真的想要看何希,看完一出好戏,手机也没要回来,直接走了。
江凌酌蹲下捡起手机,在原地捂着脸,胡乱的揉了把头发,再把手拿开的时候眼眶泛着红。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何希病房的方向,恍恍惚惚的离开。
江知越站在楼上看到了全过程,以她的脑子结合江凌酌之前说的那些,自然轻而易举总结出了前因后果。
李荣乐跟她差不多大,对外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她一直都知道李荣乐心机深重,不是什么好人。
可惜两家世代交好,她再怎么看不上李荣乐也得做好表面功夫,幸好长辈没有让两家联姻的打算。
她远远跟随着江凌酌出了医院,看他上了车才一起上去。
江凌酌把胳膊挡在眼睛上,她似乎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吩咐司机:“开车吧。”
最后一场雨过后,温度急转直下,何希加了衣服,在立冬这天出去。
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大多数时候只能坐在轮椅上被余池推着走,赶回来的顾淮他们几个轮流照顾他,忙前忙后的想办法逗他开心。
远在学校的周阳平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消息,总是偷偷的躲在角落看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眼泪。
然后轻轻的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何希已经看到他了,只是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平静的经过。
就当是陌生人吧。
初冬的第一场雪到了,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雪,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接。
轻轻的,凉凉的,在掌心融化之后像是没有存在过。
今天推他出来散心的就是顾淮,他偏过头轻声说:“顾淮哥,这雪下的好美。”
后者闻言冷峻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嗯,的确很美。”
他打了个冷颤,又开始咳嗽起来,雪已经下了薄薄一片,深红色的血混在里面极其刺眼。
顾淮拿出纸巾细细的帮他擦掉,曾经拿枪都纹丝不动的手此刻在轻微的颤抖。
他笑的有些苦涩,不知道是想安慰何希还是想安慰自己。
“前两天,你睡觉的时候有一个小姑娘来看过你,叫孟清含,我看她太小,就没告诉她你的病情,那天忘了跟你说,今天刚想起来。”
“嗯。”何希笑了一下:“我们回去吧。”
“哥哥,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想回家,回江城,和大家一起看烟花。”
他并不喜欢医院,可从小到大除了家和学校,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医院了,现在居然连死都没得选,真是可悲。
他还没有和左修明,和江城的朋友们告别,他怕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
期末考试结束,恐怕就来不及了。
“好,我们回家。”
顾淮推着他回了病房,他抬头的瞬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影子缩回去,他也权当没看见。
见到他进去,男生靠在墙上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眼里是藏不住的悲伤。
江凌酌见过他明媚的样子,也自然懂现在的灰败,曾经有着万丈光芒的少年,如今黯淡蒙尘,没有一点生机。
他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因为在外面吐血了,顾淮叫医生过来了一趟。
此刻何希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输液用的管子,窗外雪更大了,他无意间想起曾经救的一只小猫,可惜当时那只小猫病的太重,还是没能活过那个冬天。
兀的又想到了自己,那他呢,能活过这个冬天吗?
头顶的白炽灯照在他身上,让他有些恍惚,低头看去,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疤,是之前割腕太深,没办法愈合。
“流的血越多,看你的样子就越清晰,就好像还在我身边……”
光是有温度的,可此刻他只觉得冷。
他看着那束光,想起何灼临走前他的愿望,唇角带笑的说:“哥,就算没有看到极光,我也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顾淮按医生的嘱托买了些他能吃的东西回来,可惜他吃不下多少,只象征性吃了两口,还都吐出来的。
余池晚上忙完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他在何希面前摊开手,里面躺着一枚戒指。
“这是灼哥留下的,就当是为了他,再坚持坚持,好不好。”
“戒指……”
他到现在都没能拿回自己那枚。
小心翼翼的接过戒指,冰凉的触感通过手心传来,指尖沿着内环浅浅的摸索着,里面刻着他的名字——HX。
他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顾淮接过戒指,摘下上面的绳子,帮他带在无名指上。
“他一定想亲手为你戴一枚戒指。”
现在他不在了,那就由出生入死的兄弟代替吧。
“谢谢。”
他看着戒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哥哥,我就当是你戴的啦。
余池:“小十,我买了三天后的机票,明天就给你办理出院,我们回家。”
咻——嘭!
一阵尖锐的声音响彻天空,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细碎的爆炸声。
他顿时睁大眼睛,呢喃细语。
“烟花……”
接着,此起彼伏的烟花从窗外绽放,清脆的声音不断传进他的耳朵里。
医院不少病人都出来观看,满城都是绽放的彩色火星。
余池拿着输液架,扶他到了窗边。
看到烟花的那刻,他的眼里也闪着光,“好美……”
余池在此刻好像找到了他在江城的影子。
那个乐观积极,会笑会闹,会撒娇耍赖的小朋友。
烟花放了半夜,天蒙蒙亮才消停下来,何希晚上睡不着,也撑着手在窗台边看了一夜。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坐上回江城的航班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捏了捏自己的脸才清醒过来。
“小池哥,我真的要回家了。”
他笑的弯起眼睛,摸索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看过去的眼神里带着温柔。
这次带的行李不多,除了几张合照跟何灼的骨灰,什么都没有,他连自己的手机都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余池本不想带他回去,想让他活得久一点,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这边保守治疗,更何况他的身体也不适合长时间奔波。
但每当看到何希带着淡淡哀求的目光就忍不住心软。
他不想最后的结果是——来的时候好好的,回去的时候只剩两个骨灰盒子。
不想何希的心愿落空,更不想他死前连家都看不到。
偏头看过去时,何希已经因为太累睡着了,这个角度看去,他真的瘦了很多很多,露出来的锁骨深深凹陷着,原本就白的皮肤此刻显得更加苍白。
脆弱的像是一碰就会碎成千万片。
曾经打闹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与此刻形成鲜明对比,连续失去两个家人,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刺痛人心。
何希在飞机落地的瞬间被惊醒,他有些受不了急速上升的高气压,捂着嘴剧烈咳嗽了几声。
被余池握住手才渐渐平复下来,此时的飞机已经落地了。
左修明早就收到消息在机场外等着,他不知道何希的身体情况,以为他的病已经好了,手上还捧着一束向日葵。
在看到他的时候兴冲冲的捧着花上前,用屁股创飞旁边的几人,一把勾住何希的肩膀。
余池:……
“怎么样,想我没?兄弟可想死你了!”
何希还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自己的事情,所以暂时没说,也是笑着接话。
“当然想你了。”
左修明抬头四处寻找起来,“灼哥呢?怎么没一起回来?我们可是说好了要一起吃火锅,一起看烟花,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他自然也从中发现了不对劲。
他把手放下来,恢复了正形,脸上也沉下去。
“是灼哥他……出什么事了吗?”
“……”
同行的人纷纷垂下头,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其中还有人抹了把脸。
“灼哥他,牺牲了。”
余池说完这句,脸上没什么表情,逐渐泛红的眼眶却出卖了他。
左修明不敢相信,但看他们也不像在开玩笑,有些无措的抬起眼睛扫视他们。
“我把我哥带回家了。”
何希从包里拿出一个骨灰盒,视若珍宝的捧在手里。
他看着手里四四方方的盒子,又说:“要回家的。”
“我也要回家的。”
听他这话,左修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他第一眼看到何希,只觉得他瘦了好多,还以为是吃药的副作用,现在仔细看,那分明就是病态。
“那你呢?你的病……好了吗?”
他小心翼翼的问出口,在看到何希一言不发的偏过头就什么都猜到了。
“怎么……怎么会,你走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严重,怎么治疗完变成这样了。”
“为什么会这样?”
左修明脚下不稳,他没想到时隔半年再次见面会是这样情况,明明才只有半年。
“左修明,别难过,我走的时候就已经很严重了,你不是都知道嘛。”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能和我哥在一起,我挺开心的,别为我难过,要为我开心。”
“等我死了,你有空就来看看我,也挺好的。”
他嘴角挂着浅笑,眼里却攒着泪。
左修明一把抱住他,压抑的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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