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发生的事
徐念舟说他要出差。
邻居们都不信。
他已经将近两个月都出过差了,老太太一死,怎么就突然要走了。
他们中有人说他没良心,说他连老太太最后一程都不愿意送。
也有人为他反驳,说他肯定是真的有推不掉的工作。
事实是,他的确没有工作。
他在高铁时代搭上了一辆绿皮车,带着自己最厚的衣服,坐将近五十个小时,去了老太太的故乡。
北方的一座城镇。
风景倒是很好。
但是北方的四月依旧有点冷。
徐念舟不得不在自己唯一的毛衣外面套一件西装外套。
看起来很弱智,但好歹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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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徐念舟发现自己感冒了。
想想都知道是雨淋的。
他拿起手机,看见尤颂六点多就给自己发消息。
【早上想吃什么?】
他想都没想,就回了条【感冒药】。
然后丢掉手机继续睡觉。
今天周末,他实在不想早起。
或许是晨跑回来发现家里没人,或许是担心徐念舟。
反正半小时后,有人敲响了徐念舟家门。
“钥匙在地毯底下。”他朝外面喊。
尤颂一进门,就把一袋大的放在茶几上,一袋小的放在餐桌。
大袋子里是各种各样的感冒药。
小袋子里是早餐——一碗青菜肉丝面。
徐念舟穿着汗湿了的短袖短裤,留了一句等我冲凉,就进了浴室。
这里装不了空调的事实是邻居们多年前就发现了的。
当时最有钱的那户人家装上了空调,并且使用。
然后就引发了两个问题。
一是容易跳闸。
二是噪音太重。
只要有人开了空调,大家就都别想睡好觉。
他们就毅然决然签订了《不开空调楼约》,一直持续到今天。
徐念舟没有异议,毕竟他在公司里凉快得很。
尤颂坐在桌边仔细查看每一种药的功效。
徐念舟从浴室出来时,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淋雨的时候让你跑快点吧,还半夜开窗户吹风,你不感冒谁感冒?”
说实话,就昨晚那个风,简直是吹风机开到最高温档的热度,感冒病毒吹了都死了。
徐念舟刚睡醒没多久,就被人来了这么一句,都气笑了:“你不找我去散步,我也淋不着雨啊。”
这是事实,他平时扔垃圾都五分钟搞定,昨天散步可是散了整整五十分钟。
尤颂站起身,走到徐念舟面前。
高大的阴影投在徐念舟身上,他警惕地盯着尤颂。
“怎么了?”
尤颂只是伸出手,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随后松了一口气:“没有发烧,那不用吃退烧药了。”
“哦。”
之后尤颂拿了一个绿色的药盒,嘱咐他吃完早饭之后吞服三片。
“我去买菜,你慢慢来。”
说完真的走了。
徐念舟和手里的药盒大眼瞪小眼,将它随手丢在馄饨盒子边上,然后拿着外带送的塑料勺子吃馄饨。
馄饨口感不错,但他也只吃得出口感不错了。
让人怨恨的鼻塞啊。
尤颂回来的时候,徐念舟已经昏昏沉沉倒在沙发上打算睡一天了。
看着他进门就把短袖上衣脱了,徐念舟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你就这么不爱穿衣服吗?”
“不是你特别爱看吗?”
同一句话能让徐念舟无语两次:“行。”
“去床上睡吧,沙发上不舒服。”
徐念舟没什么力气,闭着眼说:“不想动。”
下一秒,他就被人抱起来了。
尤颂抱着他可谓是毫不费力。
“你也太轻了吧。”他震惊地看徐念舟。
徐念舟瞥了他一眼:“天生骨架小不行吗。”
被戳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能吃饭了?”徐念舟坐起来,垂着头,都没看尤颂。
“我刚打算做饭,但是你家煤气灶打不着火。”
睡完觉好受了很多的徐念舟这时抬起了头,脸上笑容格外狡黠。
“我这里做不了饭,只能……”他招手,让尤颂弯腰凑近,说出了剩下两个字。
尤颂身形一顿,犹豫着,似乎打算走。
但裤边已经被徐念舟勾住。
接下来一个小时的剧烈运动期间,徐念舟没有和尤颂接吻。
尤颂问他为什么。
徐念舟点了根烟,说:“也不是一定有爱才能做吧。”
驴唇不对马嘴,尤颂却听懂了。
他把徐念舟的烟掐了,说他感冒,不能抽烟。
“你谁啊,怎么来管我。”徐念舟故意问。
尤颂没说话,就是丢来自己的手机,让徐念舟点想吃的外卖。
“其实那灶就是没电池了,你买两节一号电池装进去就行。”
已经饱餐一顿,徐念舟心情很好,告诉了他真相。
尤颂心不在焉,也并不打算做饭了。
他想看着徐念舟吃完中午的感冒药,然后回自己家。
结果要走时,天上又下雨了。
玄关边,他奶奶的黑白照片正面带慈祥的笑容凝视着自己。
徐念舟也莫名其妙朝照片看了一眼。
他拍拍尤颂:“别走了吧,你也想感冒吗?”
“那我们什么都不做。”
“说得好像你没爽到一样。”
徐念舟拖着步子倒回床上,尤颂并没有跟上来。
没多久,徐念舟就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
雨珠打落在邻居家防盗窗上沿的铁质顶棚,“乓乓乓”地响。
还有三个月不到就要拆迁了,再忍忍吧。
想到真要搬走,他又有些舍不得。
这里,是他唯一能称得上家的地方了。
半小时没睡意,徐念舟干脆就起床了。
客厅里没有人。
餐桌上的外卖残骸消失了。
遗照旁的水果已经被人换成新鲜的车厘子和奇异果。
“不是,我橙子和苹果呢?”
【我明早再来,晚饭你自己解决】尤颂只留下一条消息。
徐念舟原以为他会直接消失不见。
但第二天一早尤颂不仅如约而至,而且还带了早饭。
“谢谢。”
“有好点吗?”
徐念舟似乎不是很清醒,听了他的问题,好几秒之后才有反应。
然后只吐出一个字:“晕。”
“昨晚没睡?”
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淅沥小雨:“吵。”
这场雨持续到现在还没停。
就像天上有个女人一直断续抽泣。
尤颂再次摸上他的额头,徐念舟抓住了尤颂的手,不让抽走。
“烫吗?”他抬头,眼里有许多道红血丝。
尤颂吞了吞口水:“你发烧了。”
“你昨晚在家干什么呀?”徐念舟没管上一个话题,突然笑眯眯地用空着的手摸了摸尤颂的腹肌。
尤颂不回答,他也不追问。
然后徐念舟放下尤颂的手,也停下了自己的手,抱住了他的腰:“冷。”
尤颂只觉得周日的徐念舟比周六还神志不清。
“真的不能接吻吗?”尤颂恳求的声音比平时温柔得多。
徐念舟摇头,可是抱他更紧了。
尤颂知道做这种事对徐念舟的病情没有好处。
可恶就可恶再他忍不住。
徐念舟要了,他给。
徐念舟不要,他硬给。
所以他们两个过了相当混乱的一个周日。
以至于徐念舟周一早晨还没退烧,他只能在尤颂的要求下给自己请假,忍痛放弃这个月唾手可得的全勤。
好在温度已经不太高了,三十八度都没到。
徐念舟显然不在意病不病的。
“哇,我那个太子秘书也请假了。”他很兴奋地指着手机屏幕说。
尤颂无语,没搭理他。
为了让徐念舟快点好起来,尤颂精挑细选了几种药,把药片都递到徐念舟嘴边让他吃。
他迷迷糊糊的只管张嘴,觉得药片太苦就吐出来。
尤颂有一种在带小孩的错觉。
“徐念舟,你到底多大。”
“男人三十一枝花,你别管我多大。”他把脑袋斜靠在尤颂怀里,闭目养神。
昨晚尤颂的确想了很多,不过绝大多数也不是他们之间的关系问题。
唯二的两个,分别是他要不要逃回另一个家,和明天早上给徐念舟买什么早饭。
其它仍旧是关于奶奶的,他仔细回忆了奶奶生前两年和他聊天的内容,好像是提到过很多次对面楼的小徐。
听起来他们关系确实不错。
可尤颂一直觉得有件事很奇怪,或许只有这种状态的徐念舟才会回答,所以明知不太合适,尤颂还是轻声问了。
“为什么在奶奶的葬礼上没见过你?”
徐念舟想到对面屋子里的骨灰盒,睁开眼,看着尤颂,眼里泛着表达困倦的水光:“你也没真把她埋了啊,顶多算个衣冠冢吧。”
“嗯,我怕她找不到我、找不回家,就只把她的一件衣服放到墓地里。”尤颂承认,而后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徐念舟伸出手,摸了摸尤颂的脸颊,拇指指腹摩挲着他高挺的鼻梁,又擦过柔软的嘴唇,动作很轻,可能是病得没力气。
“挺不巧的,我出差了。”他就像回答所有邻居一样回答尤颂。
“真的吗?”尤颂也注视徐念舟,“邻居也这么和我说。”
他的询问不带任何嘲讽色彩,让徐念舟认为他只是好奇,即使自己真的出于别的什么原因不想出席老太太的葬礼,也不会经受他对自己的道德谴责。
甚至,徐念舟并不觉得尤颂这句话是不信任他。
徐念舟张了张嘴,盯着尤颂头顶那盏闪亮的白炽灯,觉得眼睛有点痛,过了一会儿,不再摸尤颂的脸,才整理思绪说:“好吧,确实没有出差,我去她老家看了一眼,觉得风景没有她说得那么好,而且——”
徐念舟突然双手抱臂,颤抖了一下:“好冷。”
尤颂只好抱住他,试图在这个室外有将近三十度的天气给冰冷的徐念舟一点温暖。
今日菜单:青菜肉丝面、感冒药(应该不算菜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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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老太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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