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皖伸手用小银勺搅动了一下咖啡，上升的热气很飘渺，她坐在软皮沙发上，安静地听着面前女人的话。
女人约莫三十，一头干练的短发，打扮比较中性，她的右手边放着墨镜，面前也摆着一杯咖啡。
店内弥漫着微苦的浓郁咖啡味，李皖视线一偏，落在离前台不远处的一列咖啡豆透明展柜上。
顺着李皖的目光，女人回头看了一眼，垂下眼思索了片刻，还是问道：“真辞职了？”
她知道李皖家境不太好，只听她简略地一句带过“父母双亡，住在舅舅家”，学校里勤工俭学，够她生活费，不过学费这事儿，还是让人发愁。
她认为李皖不该放弃在咖啡店打工这个机会，但边玉出事后，李皖就有点心不在焉，干完一整个月后，就向老板提出了辞职。
今天这次约会，其实也是两个人某种意义上的“谢师宴”，李皖是向她学习的怎么制作咖啡的，李皖一直想谢，但她一直推辞，但今天，她是舍不得不赴约，以后天高海阔，就算有联系方式，关系也会渐渐疏远的。
“嗯。”李皖笑起来，很恬静的模样，她今天头发都散在身后，衬得她脸很小，“马上期末了，我得好好复习，争取拿到奖学金，请老师吃饭呀。”
“散财童子！”女人笑骂了李皖一句，担心她真的会请吃饭，嘱咐道，“拿到了奖学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有什么困难了，跟我说，能帮的我肯定帮。”
李皖在咖啡店工作多久了？
快两年了。
“知道啦，玲姐。”李皖笑着说完，喝了一口咖啡。
廖玲听见这话一愣，随即也笑了。
李皖刚来上班的时候，脸惨白惨白的，经常犯低血糖，廖玲好心帮了几次，一来二去，两个人也就熟了。
每次休息的时候边玉做咖啡，李皖就在旁边看，眼巴巴的，廖玲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李皖那时候的样子，让她想起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的自己。
那时候自己也是什么都不会，眼巴巴地看着别人。
廖玲走过去，问李皖：“想学吗，我教你。”
这六个字一出口，廖玲当下就有点后悔，她怕自己自作多情，没想到对上的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自那开始，李皖就跟着廖玲学做咖啡。
李皖很有天赋。她有时候展现出来的不像一个初学者。
“你们晚上要上晚自习吗，不上的话，看电影去？”
李皖听了廖玲的话，摇摇头：“晚上有事。”
“行。”廖玲爽快地接受，拿出手机订了一张电影票。
两个人又坐着聊了会儿天，三点多的样子离开。
“回去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发个消息。”廖玲下意识叮嘱，李皖听了乖乖答应，廖玲觉得心中熨帖，站在路边等网约车，廖玲漫无目的地想，若是以后生个像李皖这样的女孩儿就好了，乖乖的，可爱的紧。
李皖到学校的时候刚好四点，校门口出门的人很多，四个匝门，三个都是外出的人，剩一个，人不多，李皖没等多久就进去了。
她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给廖玲发了消息后又有新的消息跳出来，原来是裴锶媛，她问李皖什么时候回来，李皖回她已经到学校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这几个字持续显示了一会，李皖慢下脚步等待着。
今天的风不冷，或许是李皖穿的多的缘故，她觉得手脚都暖洋洋的，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一些。
裴锶媛的消息迟迟不进来，就在李皖收了手机准备往前走的时候，她的语音发来了。
李皖点开，她没有拿出蓝牙耳机，就只调响了音量将手机放在耳边，裴锶媛虚弱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跟以往的响亮的声音相差甚远：“李皖，你可不可以...帮我...去学校超市里买一下...红糖，我姨妈来了...草啊，痛死我了。”
李皖低头打字，给她回了一句好。
伸手将头发顺到耳后，李皖一边走，一边听裴锶媛的语音。
或许是知道自己有了救兵，心里有了期盼，连话都多了起来，她回答着李皖的上一个问题：“崔轻娴本来在寝室里学习的，接了个电话，学生会的事，好像是她男朋友那儿干嘛了，急冲冲就去了，台灯都没关...”
裴锶媛的语音里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她在翻身，她声音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我刚才感觉肚子不太舒服，下床去上厕所，一看来姨妈了，我勒个豆啊，哎...”她说早知道她昨晚就不去喝酒了，停顿了几秒又说，就算去喝也不应该喝加冰块的。
李皖不置可否，只问她杯子里还有没有热水。问完这句，人也刚好走到超市门口，问了售货员，没有红糖，李皖想了想，又出了校门去街对面的小超市买。
李皖推门进来，裴锶媛就刷的一下把遮光帘拉开，她哎呦哎呦地叫了两声，显得可怜兮兮的，李皖帮她接了热水又泡好红糖水，保温杯盖子拧紧了给裴锶媛从床的缝隙中塞进去。
她刚是小跑着去买的，穿的多，跑了这么一段有点儿出汗，李皖看了眼时间，抱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她洗了头洗了澡，坐在位置上吹头发顺手给手机插上了充电器。
吹风机的声音哗哗的，遮盖了其他的声音。
等吹完拿过手机一看，发现手机电量没有一点长进。李皖微微皱眉，一下子反应过来是插头没插。
她抿嘴叹了口气，拿过梳子将头发梳顺，时间已经到了五点，离她上课还有二十分钟。
“李皖？你吃过饭了吗？我朋友给我推荐了一家店的汤特别好喝，一起点？”裴锶媛等到李皖吹完头，她问朝外走的李皖，看着她背着书包，有点儿懵，“你去哪儿啊？”
“去上课，我五点二十有节公选课。”
裴锶媛这才反应过来，她愣愣地又问了一遍：“那你吃饭了吗？”
“没呢。”李皖回答着，人已经在玄关处换鞋了，“我上完课去吃。”
裴锶媛失望地哦了声，但还是把店铺分享给了李皖，她记得李皖是爱喝汤的。
上课的时候总是过得很快，李皖今天其实有些犯困，在温暖的教室里，眼皮总是在打架，不过还好不是专业课，周围的人都很放松，都偷摸在桌子底下玩手机。
李皖觉得有些饿了，她努力保持着清醒，思绪就飘到了晚上吃什么上。
等下了课，她还是没有想好，纠结来纠结去，还没得出结果。
有一通电话打进来了。
是一个警察。
七点二十分，李皖出现在任曙区公安局门口。
这个点，公安局大厅里的人不多，李皖一进去，有人就对着一位坐在电脑前敲字的人喊道：“小王！”
这一声吸引了李皖的注意力，她的视线首先落在那位警员身上，随后便瞥向了警员跟前站着的两位年轻人。
其中一位，李皖知道，是江云乌。
另外一位。
黑色头发，人很高，他的侧脸很美，线条流畅，鼻梁很挺，那双眼睛掀起看她一眼，有种淡淡的...厌世感。
反正李皖看了就觉得这人性子肯定很冷。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里面不知道搭了什么，应该是低领，露出来的脖子皮肤还挺白。
与江云乌举手投足间有股放荡不羁的公子味儿相比，站在江云乌身边的这个年轻男人，气质就内敛挺拔许多。
江云乌把手里的U盘给警员，他跟着人进了审讯室，因为案件有了新的进展，跟江云乌有关，所以他来了一趟。
李皖被小王警官带着也去了审讯室，李皖的书包被她放在了一边的座椅上，那里正对着摄像头。
等她走出去好几步才反应过来，谁这么大胆子敢在警察局偷东西。
周阴卓看完第三篇论文的时候，李皖和江云乌前后脚出现在了大厅里。
江云乌这时候才认出李皖来。
刚才李皖进来的时候他几乎是背对着的，现在李皖走她前面，他看到了她的侧脸，越看越眼熟。
江云乌的脑子飞快地回想这几天自己见过的漂亮妞，越想越着急，越着急越想不起来，等李皖走出警察局的那一刹那，江云乌才终于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欸...老同学！”江云乌喊了声，他们的距离不远，就几步路。
李皖听见江云乌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也是巧了，江云乌今天身上穿的和那天同学聚会上穿的是同一件外套，这件外套太过潮流，给李皖留下了视觉上的冲击，她印象很深。
在这里遇见江云乌，李皖不想多聊，但江云乌热情似火。
“老同学，好久不见了，不然一起吃顿饭吧？”江云乌前两天刚听程煜讲过尽夏，他不管是对尽夏还是李皖都没印象，不过连程煜都错认了，江云乌倒是有了兴趣。
周阴卓那天不睡觉也要赶过来问他的人，江云乌挺想牵个线，看看江阴卓后面会怎么做。
追她？还是别的什么。
或许看看跟尽夏相似的人对睡眠有帮助也说不定，毕竟，尽夏也可以算是周阴卓的心魔了。
江云乌在心里叹了口气。
周阴卓，我这老脸都不要了在这里帮你搭讪，做兄弟的，能到这个份上，感动中国啊。江云乌自个儿先感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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