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再次降临！
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黏腻的窒息感。
沈璃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冰冷的、华美的栖梧殿穹顶。繁复的藻井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下，流淌着冷漠的光泽。
她正躺在栖梧殿那张巨大而冰冷的黑檀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云锦丝被，右手虎口处传来一阵阵清凉舒缓的感觉，包裹着厚厚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雪白纱布。
刚才……是梦？
可那剧痛，那绝望，那新生儿的啼哭，那钻入婴儿口鼻的阴冷魔气……一切都真实得让她浑身发冷，心脏狂跳不止，冷汗浸透了贴身的寝衣。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梦中那撕裂般的坠痛。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腹部的瞬间——
“你梦见了什么？”
一个低沉、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她床边骤然响起！
沈璃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侧头！
只见床榻边，巨大的墨玉屏风投下的阴影里，一道颀长挺拔的玄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像，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玄霄！
他不知何时进来的，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殿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星辉，勾勒出他模糊却极具压迫感的轮廓。他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点幽深的寒星，正一瞬不瞬地、牢牢地锁在她脸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的审视和探究！
他听到了？听到了她梦中那声凄厉的尖叫？
沈璃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巨大的惊骇让她瞬间失语，只能死死地攥紧了盖在身上的丝被，指节用力到泛白。
梦中的场景——破败的土屋、撕裂的剧痛、婴儿的啼哭、钻入襁褓的魔气……还有最后那声绝望的嘶喊“不”——如同烙印般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看着阴影中那双寒星般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声音嘶哑微弱，“我……做噩梦了。” 她避开了他审视的目光，垂下眼睫，试图掩饰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噩梦？” 玄霄的声音依旧冰冷无波，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他向前缓缓走了一步，从屏风的阴影中踏入夜明珠柔和的光晕里。
他的面容清晰地显露出来。依旧是那副完美冷峻的神祇模样，只是此刻，沈璃清晰地看到，他玄色衣袍的广袖边缘，沾染了一小片极其微小的、已经干涸的暗红色印记。
那是……她虎口的血！
他方才……托住了她？还……为她包扎了伤口？
这个认知非但没有让沈璃感到丝毫暖意，反而让她心底的寒意更甚！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还是……另一种更深、更不动声色的试探和监视？
玄霄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她苍白惊惶的脸上寸寸扫过，最终，落在了她因为攥紧丝被而微微颤抖的、包裹着纱布的右手上。
他没有再追问噩梦的内容。
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看着她，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重量：
“那枚乳牙，” 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丝被和寝衣，落在了她胸前那枚简陋的吊坠上，“你从何处得来？”
乳牙！
又是它！
沈璃的心猛地一沉！方才梦境带来的混乱惊骇尚未平息，这冰冷的质问如同雪上加霜！
他避开了她的问题，却执着于这颗牙！这颗她从小佩戴、被师父说是“护身符”的乳牙！
她猛地抬眼，再次迎上他那双深不可测的寒眸。这一次，惊惶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戒备和一种被步步紧逼的尖锐反抗。
“捡的。” 她声音干涩，却带着破釜沉舟般的硬气，“自小便戴着，师父说……能辟邪保命。”
“捡的？” 玄霄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他微微俯身，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下来，带来沉重的压迫感。那沾染了她血迹的玄色袖口，离她的脸颊只有咫尺之遥。
冰冷的、带着雪松与血腥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何处捡的？”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贴着耳廓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抗拒的穿透力，“何时捡的？说清楚。”
阴影完全笼罩下来，沈璃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无光的深海，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完美却冰冷如神祇的面容，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审视和探究，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和巨大悲哀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这颗牙，她的身世，她莫名契合云昭月的习惯……这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将她死死困住，而织网的人，正是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神祇！
“我不知道！” 她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和窒息而变得尖利，带着绝望的颤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自我记事起，它就跟着我！尊上若觉得碍眼，拿去便是！何必……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她猛地抬手，用那只包裹着纱布、还隐隐作痛的右手，狠狠地去扯颈间的银链！动作带着自毁般的疯狂！纱布被挣开，刚刚止血的伤口瞬间崩裂，鲜红的血珠迅速渗出，染红了雪白的纱布，也染红了银链和她颈侧的肌肤！
“够了！”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喝骤然响起！
玄霄猛地出手！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瞬间攥住了她那只自残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他俯视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翻涌起骇人的风暴！是愤怒？是惊痛？还是某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沈璃分辨不清，只觉得那目光几乎要将她撕碎！
“本君问你，” 他的声音如同寒冰地狱刮出的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那枚乳牙，究竟从何处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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