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悲情迦太基 3

虬髯客大头朝下栽在沼泽地里,他试图把自己从烂泥里拔出来。烂泥太软,他用不上劲。忽然,一根绳索套住他的腰,他被人用绳索拖着,缓慢地从烂泥里拖出来。虬髯客转头向后看去,看到沼泽边迦太基军官熟悉的脸。

军官说刚好行军到这里,看见中国人各个都扎在泥塘里,除了小孩子。“你身上是什么?”军官不由得退后一步,太臭了!

“哦,烂泥!”难道要他告诉军官这是罗马公厕里的屎跟尿吗?这么随心所欲的穿越吗?这叫他如何跟迦太基人解释!

果然,迦太基军官问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

是啊,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来这沼泽地?专诸说他们遇到一大群人打劫,必须是一大群,否则军官肯定不相信,以他们的身手还怕劫匪?他们慌不择路,跑丢了方向。他们什么时候慌过?专诸都不好意思说。后来越走越乱,彻底迷失方向,就闯到这里。

“是啊,高卢人特别凶蛮!”迦太基军官小声说,迦太基队伍里有不少前来投奔的高卢人。军官是个善良的人,不疑有他,“你们不如跟着我们走吧,彼此好有个照应。”

侠客们欣然同意。事已至此,不同意都不行。

虬髯客趁着迦太基军官不再注意他们的时候,指天大骂,问候老神仙的家人,用尽平生所学的各种词汇。好歹他也是扶余国的国主,竟遭如此戏弄!

迦太基军官瞧见了虬髯客的举动,好奇地问中国人虬髯客在做什么。“他在祈祷,这是我们中国人特有的祈祷方式。”专诸说。

两害相权取其轻,虬髯客用沼泽里的污水洗净了衣服跟头脸。他与迦太基士兵们亲切恳谈,获得如下信息:汉尼拔率军越过阿尔卑斯山后,在波河流域取得两次辉煌胜利——提基努斯河战役跟特雷比亚河战役,杀死了数万罗马士兵。现在汉尼拔正挥师向意大利中部推进,翻过亚平宁山脉进入伊特鲁里亚北部。他之所以选择这条行旅罕至、难于行走的路线是为了避开罗马人的防线。不走运的是迦太基人行走的小路居然延伸进一大片沼泽地里。

虬髯客感概汉尼拔兵行险着。他说虽然扫把星一定要左右他们所处的时空,但是他们可以做主自己的行为,穿过沼泽地后,他们就离开!虬髯客嘴里的老神仙已然变成扫把星。

直到现在,中国人也不知道汉尼拔长得什么样。迦太基军官说身为低级军官,他也不知道。汉尼拔有可能是马厩里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因为他每天跟士兵们混在一起,士兵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士兵睡在哪里,他就睡在哪里。听说汉尼拔还经常化妆戴假发,时而变成老年人,时而变成中年人,有时还是青年人。为了刺探情报,他经常亲自出马,奔走于各个地方。因此高卢人对他捉摸不定,又敬又怕。

在沼泽里行军苦不堪言,士兵们时常要趟过齐腰深的泥水,侠客们轮流把金小虎抗在肩膀上。一头牛或是一匹马累倒了,就会有数名士兵挤在它的尸体上,获得片刻的休息。因为到处都是泥水,没有地方可以躺下来休息。

汉尼拔让伊比利亚和利比亚的步兵走在前面,高卢人为中军,努米底亚骑兵殿后。虬髯客悄悄说骑兵殿后的真实意图是阻止高卢人开小差。他一眼就看破事情的真相。

军中没有干净的饮用水,为了不至于渴死,士兵们只能取沼泽里的水饮用,所以瘟疫横行,人畜惨死于道。所幸,中国人都没事。金小虎告诉大家说,就是在这次艰苦的沼泽行军中,汉尼拔患上严重的眼疾,后来因为无法治疗而导致他的左眼失明。

经过四天三夜的艰难行军,大部分将士跟牲口终于闯出泥泞不堪、危机四伏的沼泽地。中国人再次与迦太基军官告别,军官仍旧依依不舍,他最不舍的就是小孩子,因为小孩子救了他的命。之前在沼泽里,就在他奄奄待毙的时候,小孩子从衣兜里掏出各种果干给他吃,使他振作起精神。

“会不会有点不妥?”豫让问大家。显然那老神仙摆明了要他们跟汉尼拔在一起的态度。

“怕什么怕!哼,有种就冲我来!”虬髯客向着天空气势汹汹地举起拳头,“凭什么要听这扫把星的!”

当晚,众人露宿在野外。半夜里,金小虎忽然醒来,再也睡不着。刚好豫让正在值夜,两人就一起看星星。他们看见一颗流星拖着绚烂的长尾在苍蓝的夜空里划过,两人都心有所感。

三天后,中国人来到意大利城镇佩鲁西亚(就是今天的佩鲁贾)。佩鲁西亚是一座山城,具有独特的城市风光,市中心位于山顶。一行人在市中心附近的旅馆安顿下来。他们很是怀念罗马旅馆的三间大套房。

夜里,虬髯客忽然梦呓,似与某人争论,忿忿不平。金小虎被惊醒后,就赶紧去抚摸虬髯客的额头。从前在家里,每当他做噩梦时,妈妈总要抚摸他的额头以驱走梦魇。虬髯客在梦里咕哝几句,翻个身,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晨,大家都起来洗漱了,虬髯客依旧沉睡不醒。小虎不放心,去摸一把他的额头,烫得吓人。众人围到虬髯客身边,专诸伸手到他鼻子下试了试,鼻息沉重。聂政伸手推推他,没有反应。

“叔叔,叔叔,你怎么了?你快醒醒!”无论小虎如何呼唤他,他始终昏睡。

侠客们赶紧去找医生,旅馆老板给推荐了本城的几个医生。他说其实名医们都是希腊人,都在罗马,而且只给达官贵人们看病。

医生们来来去去,人手一本《希波克拉底文集》,他们仔细观察虬髯客的症状,然后翻阅《希波克拉底文集》,给出不同的病情诊断、不同的治疗方案。四个医生折腾了四天,虬髯客一点起色也没有。

旅馆老板说这时候还不如去神庙里向神明祈祷,他们有医神埃斯科拉庇俄斯、还有发烧之神、腹泻之神、腰痛之神……他说了一大串神灵的名字,听得侠客们头晕脑胀。他叫中国人看看虬髯客有什么症状,然后去向管这个症状的神灵祈祷。这算是某种形式的对症下药吧。

“好,我们就去拜拜那老畜生!”专诸恶狠狠地说。大家早就猜出虬髯客得病的缘由了。

小虎心惊,那于冥冥之中操控他们的伟力一路从“老神仙”降级到“扫把星”,再到“老畜生”。

专诸叫小虎跟豫让守着虬髯客,自己领着大伙来到城外野地里。“老畜生,你听好了!”专诸指着天朗声说,“我不管你是哪一路的狗屁神仙,你休想控制我们!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不能为自己做主,随心所欲,活着有什么意思!你看看我们哪一个是贪生怕死之人!”

荆轲心想小虎还是怕死的,他赶紧整肃思想,端正态度。

晴空瞬间变得晦暗,阴云从远处赶来。

“你妄想用死吓唬我们,你打错了主意!我劝你趁早收起那一套!否则,但凡我们还剩一口气,即使劈山赶海,也要跟你这老畜生斗到底!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雷声滚滚而起。

聂政拉开劲弓,对着天空连射三箭。他用力之猛,以至于当最后一箭射出时,“啪”的一声脆响,弓弦应声而断。聂政将强弓一把折断,掷向天外,以示决绝之心。

电闪雷鸣,白昼如同黑夜。

侠客们掣出长剑,直指苍穹。壮士愤兮绝天维,北斗戾兮太山夷!

风雨大作。

城里家家户户都赶忙收起晾晒的衣物,关闭门窗。豫让一把推开窗户,纵身跃到院子里,长剑在手,戳向天空。张牙舞爪的闪电撕开黑暗的天幕,电光照亮他的身姿。

金小虎抽出虬髯客的长剑,打开房门跑到院子里,跟豫让站到一起。“去你大爷的!”他用双手高高擎起利剑。

长剑耿耿倚天外!

狂风凛冽,天色如墨,闪电的光芒似游蛇在剑身游走,霹雳声不绝于耳,暴雨倾盆而下,城里城外的中国人毫无惧色。

所有的威胁手段都用上,却没人屈服,挺没意思的,风雷雨电渐渐失去气势。再后来,雨收风住,一只无形的手一把将空中的阴云卷了去,天空重现湛蓝的颜色。

中国人**地回到旅馆,等待他们的却是板着脸的老板跟伙计。老板要他们立刻搬走,因为有客人死在店里是不吉利的。聂政长剑出鞘,旁若无人地冲着阳光眯着眼睛端详剑锋。店伙计们都不敢动手。老板犹豫半响,叹一口气,领着伙计们走了。

人神对抗一番后,虬髯客仍旧昏睡不醒。磨勒说要不他们把虬髯客装上车,赶着车去罗马,找那些希腊名医们看看。“此去罗马,路途不近,不知道他……”

大家都明白他担心虬髯客挺不住。水米不进的人能坚持几天?众人沉默不语。

“我妈妈说1990年以前在我们东北,桃罐头包治百病。”小虎犹犹豫豫地开口。

“桃罐头?什么是桃罐头?这里有吗?”聂政忙问。他很想再加一句“你怎么不早说!”

“这里没有。就是把黄桃剥了皮,放在水里煮,加糖。晾凉了,放到玻璃罐里保存。”

“就这么简单?包治百病?”荆轲质疑。

“嗯……从前在我们东北,大家都穷。桃罐头是奢侈的食物。小孩子只有生了病,才能吃到桃罐头。吃了桃罐头,他们就舒服多了。嗯……我妈妈说孩子们的病就好了一大半!”

大家都听明白了,桃罐头对生病的小孩子来说就是个心里满足、精神安慰。不过,黄桃本身也生津止渴,再加上糖水,营养不错。

“就这么弄!迦太基的军官不就是吃了小虎的果干才没死吗!”专诸一拍大腿,“不试试怎么能说不行!”现在是夏天,正是桃子的季节,他们就在桃子的产区里,街上到处都是卖桃子的。

豫让跟磨勒立刻就去买糖跟桃子,挑最大最甜最软的桃子买来。大家一起动手给桃子剥皮。豫让付出重金,跟旅馆老板借了柴灶,架起大锅,烧水煮桃子。小虎专门负责添加柴火。

桃子煮好后,聂政把锅端到风口晾凉,小虎跟狗一样守着它。

专诸盛一碗糖水,荆轲撬开虬髯客紧闭的牙关,专诸把糖水一小勺一小勺地灌进去。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

“有希望!”专诸说。

大家也看出来了。因为之前给虬髯客喂水时,水喂进去就流出来。现在,这糖水却没有流出来。

须臾,大半碗糖水喂了进去,虬髯客忽然睁开眼睛,“这是什么?”

“桃罐头!”众人大喜。

“来它两碗!”虬髯客挣扎着要撑起上半身,荆轲赶紧扶起他。

吃了满满两大碗桃罐头后,虬髯客去厕间痛快淋漓了几回,居然好了。

众人不知道这是桃罐头之功,还是老畜生顺坡下驴,不再为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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