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宵在浓夜里醒来,眼前是一片深渊般的黑。
她皱了皱眉。动了动酸痛的手脚,尚且温热,还没有死。
劫后余生,她迈步向前,却被坚硬森冷的牢门顶回。
不以为忤,她还有后招。
她胸有成竹地一笑,暗念口诀,眼前出现光灿灿的结界之门,照亮她饱满如蜜桃的脸。
即使在九重幽狱,她的气色也这样好,生命力也如此旺盛。她就像永无止境生长的乔木,一日茁壮过一日。
钻入结界之门,她灵巧如狸猫。
眨眼之间,她便来到奈落殿中。故地重游,她百折不挠,誓要将少年带回人间。
不管他记不记得,不管他愿不愿意,即使是用强的,她也要带他走。她向来不是什么温柔慈和的角色,心肠和手腕一样狠。
若隐若现的帐幔之中,两个交缠的人影正在耳鬓厮磨。
她欺身上前,定睛一看,差点尖叫出声。
她捂住唇齿,紧咬牙关,看着床上的一双男女。
是“她”和顾君琪。
“玉宵”唤着檀奴的名字。声音低哑:“你喜欢我这副模样吗?我化成她,你可情动?”
“她”怀中的少年已化成一汪春水,意乱情迷地在“她”的胸膛流淌。
玉宵红着脸,大气也不敢出。心跳如擂鼓,她知道自己不该看,可越是非礼越是要看,她根本忍不了。
“檀奴,檀奴……”“玉宵”胡乱地吻遍少年的躯体,轻轻啮咬少年的耳朵尖。
少年却像忽然惊醒般,一把推开“她”,怒不可遏道:“你喂我吃了什么?”
“怎么了?”“玉宵”的唇角是满不在乎的笑,“不满意吗?我看你乐在其中呢。一点点迷香,再加上这副模样,足以让你情动了。”
“她”的指甲划过他惊惶且厌恶的脸颊,温言款语:“别装了,你早就知道……你不会真的把我当成她了吧?”
少年惊惧颤抖不已,他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人,羞愤交加,一句话也说不出。
幽荼披着玉宵的皮囊,款款道:“我为了你,可是煞费苦心,你怎么一点也不体谅?”
少年安定下来,悲悯道:“你把她怎么了?”
“放心,我没有把她抽筋剥皮。我不是画皮鬼,我是地府的神,区区变身术,只需动动手指。雕虫小技而已。”
“你把她放了吧,她不属于这里,嬉闹了这么久,也该回到人间了。”少年闭上眼,一滴冰冷的眼泪落了下来。
“那你呢。”幽荼吻啄着那滴泪,“做我的囚徒吗?”
“我?你何须问过我?你为刀俎,我为鱼肉。”
幽荼颇觉无趣,他悠闲地抚着头发。
少年望着“玉宵”的样子,眉心一跳,仿佛失了心道:“她不会这样抚头发。”
“哦?那她是什么样子?”
“她不像你这般娇柔。”
“娇柔?”幽荼掩唇嗤笑,“多谢夸奖了。”
“不是在夸你,你快变回去吧,别在这里碍眼了。”
幽荼不依他,反而抱他更紧:“神本无性,我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你若喜欢她的样貌,我可以永远是这样。不过是一副皮囊,何必执着?”
少年失笑:“你也知道那不过是一副皮囊。我喜欢她的样子,你永远也学不会。你那拙劣的演技,我看了就想笑。”
“我不信,你刚才可没有那么嘴硬。”幽荼娇滴滴地说,“其实我这副做派,你也未必不喜。”
“你先把我的肉身还我。”少年试探他。
“然后呢?我一还给你,你就像穿上羽衣的织女,飞天而去?我才没有那么傻。”
“这里是地府,我不是织女,你也不是牛郎。没有你点头,我哪也去不了。若是没有肉身,又不能投胎,我会魂飞魄散的。”
幽荼紧紧拥着他,笑道:“有我在,你休想魂飞魄散。你我在一起,千年万年,永不分离。”
少年的心重重往下一沉,他强作镇定道:“可是我很痛苦,我不想再做幽魂了。”
幽荼思索片刻:“此事容后再议,若你让我满意,我会考虑。”
说着将少年打横抱起,少年软软地倚在他怀里,也不挣扎。
前夜酷烈惨痛的一幕,历历在目。他学乖了,此时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幽荼抱着他,往最深的内殿走去。
他还维持着玉宵的样子,让墙角偷看的本尊感到尴尬而诡异。
玉宵想:幽荼可男可女,那他和顾君琪在一起,到底算什么。她本以为这是悖逆人伦的,但转念一想,不过是一具皮囊,神不会在意,只有人觉得伤风败俗。
只是顾君琪并不愿意,她必须带他走。
幽荼带着少年来到最深处的石室里,那里安放着一尊光彩照人的玉像。
玉色如月光,满室生香。玉宵一望,便惊为天人。
仔细一观,眉眼肖似一人。
幽荼柔声道:“我醒来时,就是在这最深处的石室里,眼前正是这尊玉像。那一刻我便深深爱上了。从此立誓,天上地下,我必要寻得此人。”
少年无力地一笑:“那只是玉像,你怎么会爱上一尊玉像。”
幽荼转过脸,深邃地望着他:“看见你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要找的人就是你。这尊玉像,不正是你的容颜吗?”
少年勉强仰起头,看向那尊玉像的脸,只一眼,便心神大乱。
怎么会?怎么会?
不应该,不应该。
确实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那就是你,也是我的爱情。”幽荼沉醉在自己的心意里,“因为这尊玉像,我才会诞生。”
少年冷傲地挑挑眉:“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你们凡人怎么会懂?这才是前世今生。我说是你,那就是你。”幽荼笃定地说。因为变成了玉宵的样子,他此时的举止也有几分少女的可爱。
少年望着玉宵的眉眼,恍然若失。
他想:你也会这样坚定地选择我吗?原来你喜欢一个人的神情,是这样子的。
他疲倦地闭上眼:“我累了。”
幽荼叹口气,将他放在石室的床上,玉宵见状,忙一个闪身滚到床底下。
幽荼只是望着玉像,痴痴地笑,就像仰望他的月亮。
少年的手垂落下来,玉宵情不自禁地去握,少年乍然一惊,二人四目相对。
少年望着她,只觉头痛欲裂。
石室里有两个玉宵,但他分得清。
他无声地说:你走吧。
玉宵摇头,说:一起走。
她的眼神和幽荼一样笃定,看得他有所动容。
他无奈地一笑:我已经死了。
玉宵不说话,只是把手握得更紧。
幽荼旁若无人地观赏玉像,没有听见二人的窃窃私语。
玉宵向少年使个眼色:你把他引开。
少年道:你要干什么?他不好对付。
玉宵望了望玉像:我要拿玉像威胁他。
少年会意:我再帮你最后一次,你趁隙逃出去吧,不要管我了。
玉宵望着他,从头凉到尾。转念一想,他怎么想不重要,我就是要带他走。
她沉思之际,少年站了起来,走向幽荼。
幽荼心有灵犀地转身:“怎么?你想通了?”
少年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我只想要回肉身。”
说着他将手背在身后,对玉宵打个手势,示意她快走。
玉宵窜到了玉宵背后,屏息凝神,敛心静气。
幽荼察觉有异,一把将少年推倒在地,转身冲向玉像。
千钧一发之际,玉宵召出红莲业火,挡在幽荼和玉像之间。
幽荼大怒:“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放开玉像,我赐你一个好死法。”
玉宵微笑:“我不能死,我死了不就落你手上了。”
话音刚落,幽荼已施法平息红莲业火,火势渐小,玉宵却丝毫不慌。
她说:“只要我一抬手,玉像就会碎了,你灭了火又能怎样?”
幽荼强忍怒气:“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交出他的肉身。”玉宵指指少年,“再把他放回人间。”
幽荼大笑:“有违天道,必遭天谴!你非要这样逆天而行吗?”
“是你要逆天而行。”玉宵讥诮地笑,“他是如何枉死,你又是如何忝居高位,不用我来细说吧?”
幽荼一下下鼓着掌:“不错,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好,我答应你,只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也不好给你破这个例。你需得做好一件事,我才能放他走,否则你强行带他走,后患无穷。”
玉宵的心吊在了半空,她知道幽荼不会死心,松口至此已是难得。
即使千难万险,她也不能不应下这桩事。
幽荼的声音响彻石室:“你要去轮回道场与两只上古鬼兽相斗,若胜了,我就答应你。”
“若败了呢?”
“那就被撕碎,堕入鬼道,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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