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欢用过晚膳之后和沈鹤栖聊了会便独自回了锦兰阁。
今晚的月色很美，皎洁的银辉如水般倾泻而下，枝叶在月光下摇曳生姿，投下细碎斑驳的影子。
沈幼欢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地向前走着。
突然一股浓烈的酒气不知从何处飘了过来，沈幼欢皱眉吸了吸，她抬头四处寻找，却发现墙头处坐了一个身影。
沈幼欢吓了一跳，抬腿就要出去喊人。
“别跑，是我。”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楚世子？”沈幼欢疑惑地叫了声楚若晞，“你怎么又爬我家墙头。”
也是，一般人根本进不来相府，更不会冒着风险随意坐在锦兰阁的墙头一动不动。只有楚若晞这个自身武功不差管着禁军又有爬墙头前科的人，此时才会这么闲来无事。
楚若晞挑眉，“不知道，走过来觉得眼熟，就上来了。”
沈幼欢多少是有些无语的，但大晚上的楚若晞还喝了不少酒，沈幼欢担心他一个脚滑从上面跌落下来，那就很难收场了，传出去沈幼欢和相府脸都没了。
“楚世子，咱有事下来说。”沈幼欢劝道。
楚若晞也不客气，一个翻身就落在了沈幼欢面前，本来是很帅气的，可惜喝多了酒有些站不稳，落地有些摇摇欲坠。
“哎哎哎。”沈幼欢赶忙支撑起楚若晞，她怎么觉得楚若晞是来找麻烦的。
“有没有酒？”
“没有。”沈幼欢拒绝得很干脆，有酒也不给。
楚若晞双颊泛着微醺的红晕，一双桃花眼氤氲着迷离的水光，眼尾都染上了一抹绯红，原本就含情的眼型此刻更是软得能掐出水来，眼波流转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情话。
“无趣。”可楚若晞薄唇一张，说出来的话连好听都沾不上边。
“那你走。”
“我不走。”
“我喊人了。”
沈幼欢一点也不客气。
楚若晞一把把沈幼欢的嘴捂住，许是喝的不清醒了，他捏住沈幼欢的嘴，聚起来一上一下地做成了小鸡的样子。楚若晞盯着沈幼欢不可思议睁大的眼睛，和被捏出来的小鸡嘴，放肆大笑。
沈幼欢整个人都不好了，腹诽道楚若晞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她想挣脱，可毕竟落了后手，一时之间有些挣脱不开。嘴被捏住了也不好说话，只得另想法子。
她一双杏眼眨了眨，很快便出现了一层水雾，在月光下显得楚楚可怜。
瞧见这一幕，楚若晞眼角带着笑松开了手。
“就知道装可怜。”
沈幼欢丝毫不介意楚若晞怎么说，有用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楚世子，你今天怎么了？”沈幼欢揉了揉自己的刚被捏过的地方，看着楚若晞今天十分不对劲的状态，她好奇地问道，“哪家妹妹欺负你了？”
“什么？”楚若晞怀疑自己听错了，“除了你还有谁对我这么不客气？哪个女人见到我不都是笑眯眯迎上来的？就你还在我背后说我坏话。”
楚若晞对自己的魅力向来心知肚明，他家世样貌才华处处顶尖，是京城闺秀梦中常客，一般只有他拒绝人的份。
“我就上次说了一次就被你听到了，更何况我都道歉了。”沈幼欢扶额，“是谁上次说自己不是个小气之人？”
“哦。”
“那我再给你道歉一次？”
楚若晞却摇摇头，他双眸含笑，语调慵懒，“沈大小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可以啊。”沈幼欢很自然接受楚若晞转移话题。
楚若晞揽住沈幼欢不盈一握的腰肢，足尖轻点，瞬间两人衣袂翻飞稳稳落在数丈高的梧桐树枝桠上。过程之快，沈幼欢有些缓不过来，她指尖下意识地攥紧楚若晞的衣襟，不敢松手。
楚若晞有些好笑地看着紧皱着眉一脸害怕的沈幼欢，“你怕高？”
“不是。”沈幼欢不恐高，她自己也爬过树，只不过那是用梯子，并非楚若晞这种方式，“单纯是觉得有些突然。”
楚若晞低笑，气息拂过她耳畔，那双桃花眼里漾着得逞的笑意。
“你不是会武功吗？”
“我不会轻功。”沈幼欢学的是现代的武术，哪里会他们这种飞檐走壁。
“那下次有空我教你。”
“我考虑考虑。”沈幼欢虽然觉得会轻功很酷，但学武都是童子功，她现在年龄已经大了，她怕一个学不好就从高空坠落，“不是说给我讲故事吗？怎么展示你的轻功了。”
“就是要讲故事，不过下面风景不好讲不出来。”楚若晞挑剔道，“这样的月色在平地上看，终究不如在高处来得动人。”
锦兰阁的这棵古树比相府建府的年岁还要长，生得极为高大粗壮。此时他们两站的位置算是相府最高点之一，从这个角度望去，明月近在咫尺，清辉如水，将整座相府笼罩在朦胧的光晕里。
夜风拂过，带着些桂花清甜的香气。几片梧桐叶悠悠飘落擦过沈幼欢的裙裾，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身子，这才发现楚若晞始终用一只手虚扶着她的后背，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又确保她的安全。
沈幼欢对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对楚若晞念念不忘有了实感，他确实有这个人格魅力。
沈幼欢扶着树干坐下，对楚若晞伸出手，“楚世子，请吧。”
月光流淌在楚若晞含笑的桃花眼里，还有着份惯常的漫不经心，他拉住沈幼欢的手在她旁边坐下，“沈大小姐，你有没有听过蜂群的故事？”
沈幼欢摇摇头。
“传说在一个古老的蜂群里，蜂后有着琥珀色的纹路，她酿的蜜清甜温润，能滋养整个蜂巢。她教会了雄蜂辨认最珍贵的蜜源，将原本普通的蜂群打造成森林里最富庶的国度。”
楚若晞的声音很适合讲故事，抑扬顿挫的语调也十分让人有代入感。沈幼欢的目光不自觉就定格在了楚若晞的面庞上，对他描述的故事浮想联翩。
“直到雄蜂带回一只翅膀闪着磷光的夜蝶。夜蝶会调制令人迷醉的夜露，饮下后能看见斑斓的幻梦。雄蜂渐渐沉溺，允许夜蝶住进蜂巢最温暖的核心。”
楚若晞晚上醉酒来到相府，说出来的故事绝对不会仅仅只是关于蜂群的事。
沈幼欢脑海里浮现出当时和春红聊过关于卫国公府的情况，卫国公府早前已经有了落败之相，是到了这代卫国公娶了崔氏女，才得以重镇门楣。而现在卫国公却宠妾灭妻，正像那为了夜蝶抛弃蜂后的雄蜂。
沈幼欢总觉得楚若晞现在呈现出来的笑中带着点淡淡的苦，她开口道，“你父亲又做了对不起你和你母亲的事了？”
楚若晞被沈幼欢的直白逗乐了，他换了姿势坐在树干上，正面对着沈幼欢，“沈大小姐，有时候人要知道看破不说破。”
“有时候太含蓄解决不了问题。”沈幼欢手握拳捶了捶楚若晞的肩膀，“你借酒消愁愁更愁，现在还跟我讲这么个故事，归根结底心底的那个结打不开。”
楚若晞怔了怔，“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那当然是有道理的啊。”沈幼欢得意地朝楚若晞挤了挤眼。
楚若晞松了口，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烦躁，“是啊，今晚晚膳一家人好不容易坐在一起吃个饭，偏偏那对母女又要作妖。”楚若晞轻叹了口气，“楚若菲那丫头非要跑过来说方姨娘心口疼，要把楚连锋叫走。我母亲从未苛待过他们，为什么吃个饭的时间都要剥夺？”
楚连锋正是卫国公，楚若晞的亲爹。
沈幼欢嘴角扯了扯，好幼稚的理由啊，简直不要太绿茶。原来卫国公吃这一套吗？
“他们这么做很多次了？”
“对。”楚若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从小到大，我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方姨娘还有个儿子，今天女儿闹，明日儿子撒泼，后日她自己再来演一演，我母亲有时一个月连楚连锋的面都见不上。”
沈幼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脱口而出，“我听说你母亲和皇后，是错嫁了？”
楚若晞反应了半晌，深深看了眼沈幼欢，才缓缓吐出几个字，“你话本子看多了吧？”
“我开玩笑，开玩笑。”沈幼欢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粉色，楚若晞呼出来的酒香让她也醉了，一个没过脑子就问出来，“楚世子你忘了我刚说了什么吧。”
“哪有那么多戏剧的事，大晟提倡自由婚姻，但国公府和崔家终究不是普通人家，他们还是会有很多身不由已。”楚若晞知道沈幼欢不是有心的，楚连锋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让外面传什么的都有。他耐心地给她解释着，“很多时候两人进了洞房才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又何谈之前就爱上？”
“不过，”楚若晞语气变低了很多，“我母亲确实和楚连锋一见钟情，不然现在也不会这般难受。有时想想没动心或许更好，至少之后不会更寒心。”
怪不得上次许云秋和叶继涛一见钟情的时候，楚若晞会说泼冷水的话，他不过是把自己所见说了出来。话说到这里，沈幼欢倒是理解了楚若晞为何放任自己流连在女子之间，却始终不愿付出真心。
原生家庭对他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楚若晞看着沈幼欢不谙世事的模样，仰头笑了笑，“沈相倒是专一，除了夫人就没有别的姨娘了，连个通房都不曾有。”
“对啊，我沈家人可是深情的很，别用世俗的眼光审判我们。”沈幼欢侧着身子，温柔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给她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像是从天下来的仙子。
楚若晞对上沈幼欢亮晶晶的杏眼，他的手紧握成拳又松开，不确信地再次问道，“真的？”
“真的呀，你刚自己都说了我爹很专一，为何不相信我？”
楚若晞常年挂在唇畔的戏谑弧度不知不觉敛去，睫毛轻颤，“好，我相信你。”
各位读者宝宝不好意思，存稿的时候没仔细核对漏发一章，现在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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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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