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妖刚出生没多久,就没了娘。
白狐一身上好的皮毛被人看上了。贪婪许是世间万物最大的敌人,刚刚诞子的白狐连平时法力的十分之一都使不出,身体也虚弱得厉害,她清楚自己此番必死无疑了,干脆将最后的法力设了个障目,将幼子藏起来。
那帮人还想寻小狐去卖钱,费老大劲也没找着,骂骂咧咧地拖着白狐走了。
血色在地上蜿蜒,拖出长长的一条痕迹。
妖生来有灵,小狐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什么都不懂,却只觉那血色刺目得紧,刺得让这幅画面在他心底扎根了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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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小了,连走路都没有学会,完全不能养活自己。
娘留下的法阵随她死去消散,他被一个上山来打柴的老柴夫捡到了。
老柴夫花了许多天才取得他的信任,老人善良,怕他饿死,在此期间一直带食物上山喂他。
当小狐迟疑着伸出红红的舌头,轻舔老柴夫的手指时,他竟一时不能自抑,喜极而泣。
老柴夫一生无妻无子,把他当做亲孙子养着,取名白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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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据说曾有仙人来过,为村子设下法阵,进出村子唯一的木桥妖族不得踏过。
老柴夫于是就那么背着小狐,在桥上行走,一走便是五年。
妖类生长得比凡人快,老柴夫养了他五年时间,短短五年,他便长成了人类孩童**岁的模样。
刚刚把他带回来时,由于年纪尚小而无法隐藏的狐耳狐尾尚可以藏在襁褓里,可这样的生长速度到底太过显眼,村子里的人们日渐恐慌,来到门前说白良生是个妖,让老柴夫将他扔出去的人也一日比一日多。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在这个时候,老柴夫得了重病。
小狐忍着泪,一家一家地敲门求他们救救爷爷,可不论哪家,都在一开门瞧见是他之时,便立刻嫌恶又恐惧地砰一声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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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柴夫逐渐不能下床。
某天夜里,他撑起病弱的身躯,笑着对小狐说:“良生,陪爷爷上山去看看月亮吧?”
那天的月亮很亮很圆,山间景色透彻又安静。小狐趴在爷爷膝上,慢慢睡着了。
他再醒过来时,身边却不见了老柴夫的身影。
他慌乱极了,匆忙下山回村,看见村里的情景,便怔在了原地。
各家各户挂上了白绫,那是有人过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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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柴夫离开了。
白良生回不去村里了。
老柴夫是为他好,今后没人带他过桥,村里人惧他,他一定不会过得好。倒不如放他走,他本就是妖,怎么都能寻得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是他接受不了,也理解不了,他一遍遍踏到桥上一遍遍被法阵打伤,满身的伤痕,跪在地上哭得无助:“我过不去……爷爷,我过不去了。”
“你也……不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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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怨那些村民。他总是想,若是当初他们能帮帮爷爷,只要帮一帮就好,会不会,爷爷至少那些时日不会那么痛苦?
于是他开始给他们的出行找麻烦。原本他的法力渐渐强盛起来,找几个凡人的麻烦轻松至极,可每次出手的最后关头,他总是动作一顿,最后只做了些不痛不痒的骚扰,反倒自己狼狈逃走。
那些儿时回忆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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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
隔壁的陈大娘爱提着自己做的烧饼逗他:“小阿生,要不要尝尝我做的烧饼呀?”
“哎,好好好,小阿生别急,大娘这就给你。”她笑得合不拢嘴。
村长家小他一岁的弟弟平时老爱捉弄他,可村长家一旦做了什么好吃的,他又一定会带一份来找他,做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喏,哥哥赏你的。”明明……他才是哥哥。
村头的阿叔出门打柴总会为他带几颗山间野果。
宋医师家的姐姐因为他长得可爱,喜欢带他一起玩。
……
还有好多。
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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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现在他谁也找不到了,那些人眼里脸上,如出一辙的惧怕,他分不出谁是谁,他们似乎都长得一模一样。
……谁也找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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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山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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