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
金胭脂出生了。
她的脸蛋雪白,像个“晚产儿”,她家的门框上挂着玉米,两吊,寒酸。她的父亲在此处为她“接生”,怕被民**瞧见。
过年的时候,她的家里喜添一女,娃娃出生是件大喜事,她的妈妈蔡云临乐坏了,金冰甄也乐坏了。他的孩子必须饱读诗书,才能当大任。
这孩子红的像个猴屁股,他给她取名“金胭脂”是希望她的一生“像‘胭脂’一样红火”
金胭脂就这么出生了。
她没等到解放。
金冰甄最疼这个宝贝女儿。
蔡云临最爱这个宝贝女儿。
金胭脂爱唱戏。金冰甄就给她弄了个戏坊,“云临戏坊”,取的她妈的名字。她对此很不服气,觉得他是在针对自己,他们父母俩就这么不和了。
金胭脂作。日军侵华,沈阳成了重灾区,他金冰甄的女儿被日军凌虐,他恨极了。日军杀了她的老爸,她没了爸,日军后又杀了她的妈,她又没了妈。她恨日军。金胭脂东躲西藏的日子在解放后就有了依靠,她结婚了。
金胭脂合上书。她爱“作”书,写自己孤苦伶仃让她有种优越感,“孤芳自赏”,她最美丽。
她的故事没人读,不要紧,她自己看。她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终于把全部的内容倒背如流。她给自己了个身份,她是“金冰甄”的女儿。金冰甄是沈阳的一大□□,他的手下觉得金胭脂有几分像他,领了她去看,金冰甄摆摆手,“不认识”。她就这么恨上了他。
她的恨无关紧要。她给自己造戏。
她的戏也无人看。她遭受冷落,越发怨恨起金冰甄来,她对金冰甄的感情就像所有的私生女对“父亲”的感情一样,“嚣张”而“仇恨”,她终于战胜了她自己,她从小以为她是个孤儿,她找到了她的父母。
金冰甄的女儿。他去看过她演的戏。“云临戏坊”是蔡云临的个人戏坊,放的是她的“戏”。父亲对她的照看让她有了自己能跻身豪门的念想,“树里三观,螃蟹池里蹚,旁……”他唱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的台词功夫很差,她本就是靠“咒”挤进来的,她又靠“眼神”将金冰甄吸引了。
她是他的“独生女”。金冰甄没有女儿,她的表现“再差”,她有几分像他,他就喜欢她。它喜欢她那“恨”。
他就爱“恨”。
她在云临戏坊里成了“丑角”。云临戏坊里没了谁不行,没了孔令垣不行。孔令垣来探:“金胭脂。”金胭脂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是个“丑角”。她就这么成了花旦。
她就这么成了花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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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烟是她的发小。她的好,全班皆知。他就讨厌她的“好”,她的“好”衬得金胭脂格外“丑”,她就是这“丑角”,它想要柳如烟消失。柳如烟送了她枚戒指,时兴玩意,柳如烟苁客人手上拿的,拿的拿来了不喜欢,送给金胭脂。
“孔令垣。”柳如烟说:“男客人。”
男客人、女客人,不一样的。“孔令垣长得什么样儿?”“丑的。”柳如烟说。
“怎么丑?”师父说她唱的不好,她被扇了一巴掌,她说:“死人。”她又被扇了一巴掌。“别扇她。”柳如烟说。她们的师父是柳如烟的父亲,他偏爱他的女儿,她心里清楚,他就是爱“她”邪贱样儿,看着自己唱错戏词,还叫他“别扇她。”柳如烟笑了,她觉得金胭脂是个“丑角”。
“怎么丑?”金胭脂问。师父又扇了她一巴掌,“想男人了?骚得慌。”金胭脂不信邪,她还能唱一辈子戏?她说:“我想男人了。你能咋发儿?”她又挨了一顿扇。柳如烟从旁笑。
孔令垣进来了。“谁是金胭脂?”金胭脂含着热血在嘴角,说:“我是金胭脂。”他看向来人,帅得如画册上的一样。她心动了。她觉得她要得手。“怎么了?”她问。
柳如烟卸了妆,衣服换过了,躲走了。她谎称自己的名字是“金胭脂”,妆画得那么浓,谁看得出来?又是一个娶媳妇的,柳如烟憎恨他这样的人,躲走了。她觉得自己最好不要掺和金胭脂的事,能躲多远躲多远,她走了。
孔令垣说:“你唱得好。”师父不扇她了。
“我唱得好。”金胭脂乐坏了,头次有人说她唱得好。孔令垣一表人材,说:“你的婚礼,要什么样儿的?”金胭脂吓了一跳。
他太直接了。她一定能成为当家花旦,沈阳的头牌,她觉得自己的身价不能这么低。她说:“你要什么样儿的?我就弄什么样儿的。”
这是沈阳的“黑话”。她就“弄”什么“样儿”的,以身相许。
孔令垣发觉了不对劲,对班里一吆喝:“刚才唱霸王别姬的虞姬的是谁?”“柳如烟!”班里有人吆喝了回来。
金胭脂一愣,她又说谎她是“金胭脂”来的了。
她恨柳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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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烟的长相是十里公认的“好”。她的追求者不少,她最喜欢装“清纯”,说自己廿载了再嫁人,唱不动了生小子。她的话让金胭脂气得直跺脚。
柳如烟这种人,是该死的。
她的年轻成了她最大的本钱,她比柳如烟小一岁,她在戏坊子里认识了柳如烟,“小梅”,她给她取的名字,她唇薄、眼大,是个薄命鬼,“小梅”最适合她。她知道名字有奇妙的魔力,能把人弄死,便一直喊她“小梅”,她是腊月出生的,腊月初六,最薄命。小梅,成了她记到最后的名字。
她对柳如烟的厌恶从她的生日开始,持续到她的忌日。她的“忌日”是她最快乐得日子。
她“丑”。她的所有的一切都被否定了,柳如烟给她的压力让她成了一个“花旦”,让她成了一个“受人唾弃的‘丑角’”,她的未来因此而受到莫名得折磨。她给了“她”一张“符”,让她成为了一个“好人”,她“死”得最适合不过。“好人”,“您行行好死了吧,柳如烟,小梅”,她请了卦,请“神”来“弄死”她。
她真“自杀”了。她的“卦”让她越发确定她的“神力”,她能让一个人“死”。腊月初六,她的生日亦是她的忌日,金胭脂乐疯了。
她的好友,外腊月初六的时候生了、死了,不在这世上,她开心疯了。叫她给她脸色看。日军后来来的时候,听说城里有个“小梅”,是当家花旦,开心坏了,把金胭脂一凌辱,金胭脂疯了。小梅,小梅,她一直喊。喊的日军开怀大笑,喊的日军一刺刀刺中了她的喉咙。
下辈子,金胭脂还“唱戏”。
柳如烟死了,多半与她的“卦”无关,她听说日军要来,提早死了。金胭脂是她的好伙伴,她一直为丢下她感到懊悔。
金胭脂是她的朋友。
她最初不认,到最后认了。金胭脂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憎恶“小梅”,没想到到最后十五年,她还是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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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胭脂对孔令垣说:“你要请我吃饭。”孔令垣说,“柳如烟在哪?”柳如烟早走了。
柳如烟走了,孔令垣很失落。她见孔令垣一脸失落,问:“我就不行吗?”孔令垣白了她一眼:“你行什么?你就一鸡。”孔令垣的话歹毒,她心一惊,觉得“他”有男人味。
她是个“极女人”的人,觉得孔令垣是瞧上她的,问:“孔先生,我可是鸡?”孔令垣瞧着她,觉得她自讨没趣,问:“你是鸡你自己不说就不知道?”“我是鸡。”金胭脂说。
她快乐极了。“她是鸡”,此前,柳如烟“是鸡”,现在她也“是”了。她问:“我是鸡怎的?”“不怎的。”金胭脂说:“你得娶我。你说我是‘鸡’。”“老子说的‘鸡’多了,你是哪只?”“金胭脂‘这只’。”金胭脂觉得自己“拿下”他了。
孔令垣说:“你迟早被柳如烟比下去。”他拿了帽子,在风雨里走了。
孔令垣的出现,让金胭脂有了买胭脂水粉的习惯。
她去“谢馥春”为自己置办了胭脂、水粉,觉得自己女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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