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卷帘门被拉了下来只留着条缝，陈凭拉起卷帘门，里面充斥着的汗味烟味扑面而来熏的眼睛疼，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投以目光，随后又继续他们的‘事业’。
枪哥正坐在柜台边数钱。
“来了。”
“嗯”，陈凭把书包锁在柜子里，从小隔间里拿出扫帚，扫到枪哥身边，说：“小花刚问我你去哪里了，我说跟嫂子回娘家了。”
枪哥问：“她什么反应？”
“她说知道了，不哭不闹”，陈凭说。
枪哥琢磨半天，不知道琢磨出什么让他信服的想法来，脸色沉重，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叹了口气，把钱拢在一起全装进腰包里，抽出两张绿色，想了想，递给他一张，“最后扫厕所，不知道谁吐了一地，恶心死了。”
“好，我肚子还疼着，等会儿会弄。”
枪哥打算把那张绿票子收起来的动作一顿，递给了他，“买点跌打药去。”
“谢谢枪哥”，陈凭对此十分高兴，被可怜没什么好丢脸的，在金钱面前，面子还比不上一个屁，如果只是抹着眼泪讲述过的有多惨就能拿到白花花的银子，那他恨不得天天扛着大喇叭去吆喝。
可惜，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他只能任劳任怨的打扫满是呕吐物的厕所，在工地搬着四五十公斤的水泥袋赚点辛苦钱。
把厕所里处理干净，陈凭坐到收银台后面，在麻将桌前溜达的枪哥晃悠到收银台拿了瓶饮料，蹲到他身边看他写作业。
试卷上每道题都写了，但没有红勾和红叉，分不出好坏来。
“你上初二对吧，一中？”
陈凭说：“嗯，下半年就初三了。”
“还有十多天就暑假了，暑假在我这里接着干呗”，枪哥说道。
陈凭个子高力气大，往店门口一站闹事的都少了一半，脏活累活都愿意干，价格还便宜。
“枪哥只要看得上我，我就在这里干”，陈凭被盯的有些不自然，把试卷收了起来，“只是隔壁工地招临时工的话，我想去做几天。”
“没事，你主要就夜里来，多赚一点是一点”，麻将馆就在城中村边上，陈凭家什么情况他了如指掌，“你哥学习成绩很好啊。”
陈凭点了点头，“我哥年年拿奖学金，他班主任说明年能冲刺高考状元。”
“那挺厉害的”，枪哥拿着饮料瓶子一下一下的在柜台上弄出声响，“和你商量个事，我老板家儿子，读初二的想找个暑假辅导。妈的，现在这世道再有钱又能怎样还不是要学，他那边的要求是一天两小时，周末四小时。听说是找了好几个都教不下去，我就想起你哥来了。”
“我哥身体不好”，陈凭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他哥平时又要学习又要去医院还要做临时家教......多加一项都吃不消，更何况，听枪哥的意思，那个跟他一个年级的小孩皮的很。
“你先别忙着拒绝，老板说价格好商量，一星期给三千呢，要是教的好就一直让你哥教，这叫什么，重金聘请！”
陈凭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枪哥觉得有戏，又接着劝了几句。
“我哥真没时间，不过，我可以去。”
白天补习，晚上看店，他都能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向他招手！
枪哥先是一愣，然后干笑了两声，语气有些轻蔑：“你？你教？教啥？”
他一只眼睛早年打群架被戳瞎了，常年大鱼大肉油腻的吃多了身形十分臃肿，鼻头肿大，任何表情在他脸上都会变的更加猥琐。
陈凭本能地往后挪了挪，“我成绩很好，教初二的还是可以的。”
“真的假的”，枪哥一脸不信。
陈凭把自己的习题册拿出来让枪哥看，枪哥随便翻了翻，“我哪里知道对不对啊，你要是搞砸了，老板得骂死我。”
“马上就期末考试了，到时候我把成绩单拿给你看。”
“也不吃这几天，你到时候拿来我看看，要是好的话再说。”
枪哥根本不相信一个小混混真能学习好，以为陈凭只是说着玩儿，谁知道，他真的把写着大名的成绩单拿到了他面前。
期末考试就拿试卷的当天是要开家长会的，作为上一次考试交白卷的‘传奇人物’，陈凭看着成绩单上自己的名字在第三个，觉得和预期的差着十多分，有些不高兴的阴沉着脸。
他没注意到，全班包括班主任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拜托！！那可是让整个初中部都头疼的头号问题学生啊！！
常年在垃圾桶旁独桌独坐，无故旷课逃课，与外校问题学生保持不正当关系，同学不敢亲近，老师不敢叫他回答问题，家长也不管......
这样的人就算再长十个脑子也不可能考第三名，年级前十！！！
在班长颤颤巍巍的结巴和身后一阵“卧槽”的‘欢送声’中，陈凭被叫到了老师办公室，平时几乎不管他的班主任正在观摩考场监控，唯恐眨一下眼睛就错过他传小抄的画面。
“老师，我妈有事来不了，要签名交费的单子我带回去就好。”
“好..”，班主任把一堆单子递给他，“不，我叫你来不是这件事。”
他扶了扶眼镜框，细细地打量了陈凭几眼。初中前两年都是随机分班，最后一年为了升学率才会按成绩分。
陈凭进这个班的时候他就直觉是个问题学生，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好在他除了上课睡睡觉旷旷课，最严重的也只是在升旗仪式上和隔壁班一个同学大打出手，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不对，考第三名蛮吓人的。
他一丁点都不相信，可监控却找不出漏洞，他想着要怎么开口问，陈凭读懂了他的表情。
“如果老师觉得我不行，我可以重新考，不要不影响我分班就行。”
班主任冷汗都快下来了，跟威胁人似的，“老师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之前学习成绩一直垫底，突然考这么好，难免让我觉得有些吃惊。”
陈凭无意识地抠破了手里攥着的一张单子，“因为不想离开这个班。”
班主任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什么？”
“老师下学期会带最好的一个班对吗？”
“看学校安排”，说是这么说，但整个年级他教的数学最好，不用说都知道他一定会教最优秀的班。
“我想分到最好的班”，想继续跟着老师学。
后半句陈凭没说，他就算脸皮再厚也会说不出这些腻歪话。
“如果你成绩真实的话”，班主任没做他想，和年级主任商量了一下，“开学我们会有个测试，到时候再看你的成绩。”
陈凭对此没有异议。
晚上去麻将馆，陈凭掏把成绩单和试卷给枪哥看。
“你抄谁的了”，枪哥震惊的摸了摸试卷上的分数，对着白织灯下看看有没有做假的嫌疑，“同名同姓？”
“如假包换。”
陈凭飞速在脑子里算了一遍，一周1三千，一个月就是一万二，他打暑假工累死累活也就5千块，整整多着一倍呢。不就是简单的补习嘛，他哥能做他也能。
“等我想想啊”，枪哥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他是真没想到陈凭真能拿这么个成绩单出来，“那也不行，你初二教初二算怎么回事，还是回去劝劝你哥。”
“我哥已经教着两个小学生了”，陈凭竖起三根手指，“枪哥要是能帮我介绍这么好的工作，我不会忘本。”
“......”，枪哥把试卷递给他，手里的烟按灭在桌子上，“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你要是搞砸了惨的是我。”
“枪哥，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拜托你了”，陈凭瞪大眼睛，想让枪哥感受到自己的真诚。
一瞪眼睛大小眼更明显了，枪哥想了想，“......行吧，我替你问问。”
没过几天，枪哥发了一个地址让他过去先试两天。
家教第一印象很重要，陈凭把陈岸的牛仔裤白衬衫翻出来，衬衫勉强能穿上，裤子就有些强人所难了，绷的大腿疼，为了小小凭的健康着想，他选择脱了穿自己的运动裤。
路过一家有反光镜子的店门前，他歪着头多看了几眼。
三个字，帅惨了！！
就是头发被剃的像被狗啃了两嘴，不过这一点不完美在帅脸面前可以忽略，人靠衣装马靠鞍，陈凭迈着自信的步伐坐上公交车。
枪哥老板家在近几年开发的富人区，雕刻成拱门形状的大型喷泉，洁白的大理石柱，精致的雕塑，浮夸奢华，浓浓的欧式风情扑面而来，下一秒走出来一个骑着马的骑士都不觉得奇怪。
他听工地上的大叔们说过，这边一套房要上千万，对他来说的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在有钱人眼里只是个数字。毫不意外，他被拦了下来，被两个穿着像是骑士服的保安拦住了。
给枪哥打了电话说出来接，他走到门边的石柱阴影下看着保安发呆，他们的欧式长帽下头发全湿了，整张脸也跟抹了一层猪油似的，工资应该挺客观的。
枪哥开着一辆宝马出来，兴奋地朝他招手，“小陈老师快上车，到地方还有一段距离。这是我表哥，雄哥，快叫人”
“雄哥好”，陈凭叫了人，坐上车，车里空调开的很低，跟冰窖似的。
雄哥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老师看上去不像学习好的人啊。”
陈凭面不改色地说：“雄哥，我开学就高三了。老师经常说我的长相很容易让人误会，不过你放心，我在一中一直保持年级前三的，而且之前也给一些人家补习过，有经验。”
“学业这么重怎么还出来补习？”
“没办法家里太穷了，赚钱学费。”
枪哥看了眼后视镜，毕恭毕敬的说：“表哥，他学习可好了真不骗你，你出个题考考他，一分钟内就能答出来，那什么九九乘法表......”
“行了，你那点墨水还好意思拿出来说，我没时间才让你帮忙找，别搞砸了，回头给他弄个简历”，郑雄打断他，有些不耐烦地收回视线，“你叫......”
“我是陈岸，一中高二一班的陈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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