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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虞在酒店门口看着裴游原打上车走，回到房间，才发现自己的微信有新的消息提醒。
“小方虞，我老大是不是在你哪里？”
“我打他电话怎么打不通啊？”
“你怎么也没回消息？你俩怎么回事？”
“怎么一在一起两个人都不接电话？”
“……”
“行了，我知道了，是我耽误你俩好事了。”
“……”
一排消息看下去，方虞在心里腹诽，你知道什么啊知道?
什么叫好事儿？
不过……
想到刚刚临别时裴游原在出租车快来之前，突然拉她进酒店旁边的小道，他从身后抱住她，下巴在她头顶摩挲几下。
“总是抱你抱不够，怎么办？”
方虞再看着林一鸟发来的消息，觉得脸颊悄悄热了起来。
裴游原刚刚也开了静音？
他是不是也害怕别人来打扰他和她啊……
不能继续往下想了，方虞及时打住这个念头，给林一鸟回复。
“他刚刚上车了，这会儿可能快到大巴站了。”
林一鸟很快回消息过来。
“不是吧？老大和你这么黏糊？要不然为什么不坐下午更快的那辆动车？”
“我可和你说啊方虞，我老大每次坐大巴都会晕车的，因为他特别不喜欢人多又封闭的那种空间。为了和你多待一会儿，他可真是豁出命了。”
不喜欢坐大巴吗？
她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说过。
方虞垂下眼皮，睫毛压出一片阴影，轻轻颤了颤。
“对了，老大是不是给你了一份资料？”
方虞想到裴游原临走前放在她房间书桌上的文件夹，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看，不确定地说，“嗯，他说等他走了，晚上让我好好看看，里面是什么啊？”
林一鸟弹了一个微信语音电话过来。
方虞接通，先听到屏幕对面林一鸟连着好几声的“卧槽”，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他扶着额头一脸无语的表情。
“怎么了？”方虞问。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林一鸟贴近手机，变大了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我就知道老大他什么也不会说，累死累活、花了那么多人缘给你找来的资料，付出那么多，到你面前屁也不放一个。”
也不等方虞开口，他劈里啪啦交待了事情经过。
“反正那份资料应该囊括了你各个对手的信息，之前参加过比赛的文本，以及他们都有什么相关的经历。老大也找了咱们这边最有名的老师帮你压了一下比赛题目，反正你知道他为了你的事情找了很多人就是了。”
说到最后，林一鸟沉默了一下，“反正，方虞，你知道吧，我从来没见他对谁这么好、这么上心过。”
就连对他自己，主打一个凑合。
“方虞，你要把老大对你的好放心上，要不然……要不然你就是……”
林一鸟顿了一下，哽道，“要不然你就是大渣女、大混蛋，你就是辣手摧花。”
方虞：“……”
听着嘟嘟挂掉电话的声音，方虞扶额失笑，她本来确实是很感动的，被林一鸟这一通词语大乱用，她觉得平添了几分好笑。
她抬头，看着旁边商店玻璃门上倒映出她的身影。
巨大的笑容绽放在她的嘴巴上。
可能是因为笃定此刻被人爱着，此刻有打闹开玩笑的朋友，她的心情竟也在这个原本应该紧张的夜晚放松了下来。
好陌生的唇角，好陌生的情绪。
方虞心想，上次她照镜子，好好看自己，好像还是那个因为林西朵剪掉自己头发的方虞。
短短几个月，好像什么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无声的天翻地覆。
—
演讲比赛当天。
方虞坐在前台，对着化妆镜暗自深深呼吸。
因为知道裴游原要回家照顾嘉树，所以方虞知道裴游原是没有时间在比赛现场给自己加油打气的。
心里头说没有一点失落，那是假的。
但与此同时，方虞也感觉自己在心里呼出一口气。因为过往十九年中，几乎绝大段时间独自一人才是她的常态，所以想到别人的期待、鼓励，有时候会莫名感觉到一点压力。
怕害怕让爱自己的人失望。
裴游原不来，也挺好的。
她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去战斗就可以了。
方虞在心里默默背诵自己的稿子。
旁边猛地传来一声嗤笑。
是林西朵的声音。
方虞睁开眼睛，面前的化妆镜倒映出斜对面林西朵的身影。
她的家境当然会给她最好的支持。
但方虞的妆造和服装都是自己来的，选择了简洁大方的风格。
当然，最主要，是因为她也确实没什么钱。
林家给林西朵配置了最专业的团队，听说化妆师是某个当红明星的专属化妆师，老师是某重点高校专门负责英语大赛的。
因此，全化妆室属林西朵最气定神闲。
她只需要配合团队就可以了，毕竟她的家境天生就是让她站在聚光灯下的。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参加这种比赛。毕竟，在同一个学校，你名次拿的太低，我怕你更没脸在学校待下去。”
林西朵眉梢扬了扬，语气里的轻蔑全场听得一清二楚，整个化妆室瞬时安静万分。
方虞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目光寡淡地瞥了一眼林西朵。
这一眼太目中无物，林西朵觉得方虞压根没把自己当回事儿。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她的心中，就令她格外恼怒。
又是这个眼神。
方虞她什么都没有，怎么敢拿这个眼神看自己？
她怎么敢？
林西朵心里反复咀嚼这几个字，忍不住“呵”了一声。
“这年头读书也是要有资本的，方虞，今天这个游戏，你玩不起。”
是吗？
方虞眼睫毛眨了一下，眼睑投出一片阴影，她视线落在林西朵喋喋不休的嘴上，又移到她的眼睛那里，在化妆镜上和她对视。
方虞慢慢起身。
林西朵也跟着起身。
“林小姐，别动，眼睫毛还没贴好……”
化妆师手一抖，没忍住开口。
林西朵瞥她一眼，径自起身。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化妆室的中间过道。
方虞率先开口。
“你读过书吗？”
“嗤。”林西朵不以为然。
没等林西朵回答，方虞又自顾自往下说。
“听过尼采的一句话吗？”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
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我的时代还没有到来，有的人死后方生。”
方虞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沉稳的声音有力地回响在化妆室里。
化妆室鸦雀无声。
“6号方虞，出来候场，做好准备。”
恰好化妆室门口工作人员催场。
方虞大步往前走，用力撞开林西朵的胳膊，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望着前方开口。
“林西朵，你睁眼看好了，我怎么赢你！”
方虞脊背挺直，大步向前。
所有的非议和妄论都被她抛在身后。
—
登台的那瞬间，从后台的黑暗处直达舞台的中心。
聚光灯从她身上倾斜下来，方虞不可控制地想到了裴游原。
戴上拳击手套，像困斗之兽，他身上的矛盾感异常强烈。
一个人那么抗拒舞台，又那么适合舞台。
挥拳的他和握着话筒在“惊春”唱歌的他，动态又和谐地融在一起。
她好像就没他这么自洽。
聚光灯打在她自己身上的时候，方虞总觉得很拘束。
但是她知道，如果她想走的更远，她要主动站上舞台、熟悉舞台、适应舞台，把舞台给自己的光转化成自己前行的路。
总感觉有束目光格外强烈地跟在她身上。
方虞下意识抬头回望过去——
裴游原清冽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坐在台下正中间的位置，眼中只有她一个人。
加油。
薄唇微启。
他没出声。
方虞却感觉他的声音像是在空寂的冰山里炸响，然后落进她的耳朵里。
方虞不由唇角微扬。
旁边嘉树竟然也在，小手晃着，脸上都是雀跃的笑容。
估计裴游原和他打过招呼，不能影响到别人，所以他没说话，但是神情非常激动地给伸出大拇指，不停地点赞。
林西朵也早已从后台落座回选手席了。
她坐在第二排。
裴游原大概坐在第十二排。
他们两人竟然还是同一列。
看着两双迥然不同的目光，原本不太相信鬼神之说的方虞，这一刻心里充满了宿命感。
台上与台下，如此近的距离，她却走得这么难，也走了这么远。
这一瞬间，百转千回的复杂在方虞心里沉淀，她垂眸看了自己握着话筒的手，手心一收，用力。
这一次，她是舞台上的人。
她朝着台下笑笑，内心平静得像是海啸走过以后死寂的孤岛。
她是要往前走的人，爬也会爬出这片荒芜。
—
方虞的发挥远远超过她对自己的想象。
演讲中举的例子仿佛神来之笔，和主题比喻无比契合，又带着一点黑色的幽默。
无论如何，这场比赛，她赛得酣畅淋漓。
她拼过，她做了所有她能做的努力，她无怨无悔。
刚刚走出后台，走到楼道口的时候，方虞感觉楼道厚重的安全门稍微一动，裴游原那张俊朗坚毅的脸出现在灯光之下。
他唇角勾了勾，只略微一动，他眼睛朝她眨了眨。
方虞感觉像是被他摄了魂儿一样定在那里。
她想——
比赛完之后沉迷于男色，应该不犯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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