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身边人狂呼起来，方虞完成任务转身往外走。
她看了一眼林西朵，灯光之下，林西朵的脸色黑得明显。
玩偶里面，方虞唇角微勾，不可否认，这种敌在明我在暗的感觉有点爽。
可下一秒，方虞察觉到她的脚被绊了一下，随即重重摔倒在地。
众人惊呼。
映入方虞眼帘的是林西朵的限量新款女鞋。
裴游原刚才的一个伸手还是将林西朵惹恼了。
她想要的东西，最见不得别人沾染。
方虞想站起来，可熊猫玩偶实在是太沉了，行动十分不便，她撑着胳膊想起身，熊猫脚怎么也用不上力。
透过缝隙，方虞看到林西朵和她身后狗腿子们在笑。
眼神一扫，旁边却也有更多人面色严肃、皱着眉头，不赞同但是也没出声。
只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一如她们学校的众多其他人。
方虞自嘲，她不该生出任何期待的，显得她吃了这么多次亏还没长记性。
林西朵的脚划过方虞的视线之外，方虞生理性地下意识闭上眼睛。
按照林西朵的尿性，下一秒，脚肯定会踢到自己的腿弯。
没有。
方虞闭上眼睛，数了十秒，仍旧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啪嗒啪嗒，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裴游原不知道何时从舞台上下来了。
他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淡漠又睥睨，气场过于强大，原本围成一个圈的人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
林西朵以为他是冲着自己来的，收回了原本要作恶的脚，娇俏地站着，语气温柔又惊喜，“裴游原，你看到我啦？”
有人窃窃私语，“操啊，林西朵和裴神这么熟的吗？”
“不要吧。”有女生捂着脸小声哀嚎。
林西朵心中暗自得意，全场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这感觉再美妙不过。
她娇娇地笑，语气暧昧，尽显亲昵，“游原，你刚刚为什么要接这只蠢熊猫的花儿啊？”
说着还伸手准备去拉裴游原的袖子。
裴游原脚步一顿，半秒也未犹豫，侧身躲过了林西朵的手。
他连眼神都没有给予对方一个，径自低头往前走。
直到和熊猫玩偶的眼睛对视上，才缓缓停住脚步。
啪嗒的脚步声消失，方虞看到裴游原的脚，她顺着他的裤脚往上望。
方虞看到那双欲不可言的天神之手，今夜第二次伸到了自己面前。
四周寂静，连门口吹进来的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难以置信。
裴游原目不斜视，垂眸盯着方虞的熊猫手看了两秒，略一弯腰，用力将她拉起。
他拉着她往后台方向走。
舞台处的人声被隔绝在身后。
—
还未到后台，裴游原直接撒开了手。
方虞没出声，默默跟在他后面，到了室内，拿下熊猫头盔。
解放自己的头部之后，她忍不住大口呼吸，喘气声在静谧的房间格外明显。
方虞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裴游原。
他正拿出水杯，仰头喝水，喉结突出，上下来回滑动。
他喝得很大口，咕嘟咕嘟的声音也因为喉结沾染上了一点涩情。
裴游原喝完水，感受到身后人的视线还未收回，他有些烦躁，寡冷地眼神直射，嗓音冷淡，“看什么？”
方虞抿了下唇，手往背后扭了一下，说，“后面有拉链，我够不着，出不去。”
她说完，裴游原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眸子内一片黝黑，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就在方虞以为他不会帮自己的时候，裴游原站起来，三两步走到她身后。
后面拉锁很小，藏在熊猫毛里不容易被找到。
裴游原刚刚看到拉链的踪影，方虞一动，拉链头也跟着动，一瞬间就又不见了。
他伸出手摁了一下方虞的脖子，语气冷清。
“别动。”
方虞霎时静止。
裴游原的手指很冰凉，他大拇指摁上自己脖颈处最下面的肌肤时，方虞感觉自己鸡皮疙瘩立了起来。
裴游原垂眸，捏着拉锁头用力下拉。
拉链一被拉开，方虞被解救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脱下，身后人一动，一阵风从她身边吹过，他又回到了桌子前。
灯光的斑驳落在他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上，他表情照旧漠然。
方虞开始怀疑，今夜他出手帮了自己两次吗？
是她的幻觉吧？
—
刚刚从玩偶里出来，裴嘉树就像小炮仗一样冲进来抱住了方虞。
“姐姐，呜呜呜，你没事儿吧？听说你摔倒了？刚刚我不应该让老板叔叔带我去卫生间的，我应该守在你身边的。”
方虞低声安抚，“我没事儿的。”
说着，老板也走进来，粗喘气，“小孩儿跑得还挺快，我追也追不上。”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这是今天的工资。你做挺好的，之后也过来吧？”老板把钱递给方虞。
方虞摇头笑笑，“今天就是赶上了，临时替场。我还在读书呢，估计不能来了，您还是再找找别人。”
老板看方虞这样说，也没再坚持。
“走了。”裴游原过来拍了一下裴嘉树的头，示意他跟上。
他全程没有跟方虞和老板打半分招呼。
老板也习以为常。
方虞在想要不要跟上去。
她肯定是不能露脸的。
林西朵不知道熊猫是自己，都敢随便打人，如果知道了，不定得怎么发疯。
“小鱼姐姐？”裴嘉树看方虞站着没动，转过身疑惑地喊了一声。
老板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一眼看穿方虞的想法。
“没事儿，游原是出了这个门往右拐的，那是我们酒吧的后门。外面的学生们不知道，你放心走。”
方虞感激地朝老板笑笑，跟上嘉树。
只这么一两分钟的功夫就看不见裴游原了。
方虞牵着嘉树的手右拐，看到了走廊末尾的裴游原。
他斜靠在墙壁上，旁边是后门。
打火机噌地跳出来一簇蓝色的火苗，他嘴上咬着一根烟，低头去点燃。
一点猩红加深，裴游原抬头，鼻息处一股白色的浓雾缭绕。
像深冬一出门就扑面而来的冰冷白雾。
昏黄灯光暧昧凄凉，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光影也跟着变化。
他眸色深深，方虞看不清他的神色。
这一刻，几许寂寥围绕着裴游原，方虞突然心悸。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之前看到的一句话：
“有人说，吃糖的男孩子比抽烟的帅，可是你们忘了，抽烟的男孩子以前也爱吃糖。”
是没糖吃才去承受烟草的苦吗？
还是只有苦涩才会让大脑短暂清醒抑或沉溺？
她抬眸去看他，发现裴游原一手插进裤兜，一只手的两指夹着烟，手指一捻，猩红被掐灭。
他将烟丢进垃圾桶，然后大步转身推开门。
方虞这才意识到——
裴游原刚刚好像是在等她们。
虽然，可能更多是在等嘉树。
她带着嘉树跟上去。
小孩儿嘴里嘟囔，“哥哥是又烦什么呢？不开心就抽烟。”
方虞咬了一下唇角处的干皮，扯得有点疼。
他烦什么呢？
—
出了后门，算是另外一条巷子了，在这里坐公交也不必担心会遇到一高的熟人。
方虞和嘉树坐在公交站牌里的椅子上，裴游原则站在站牌底下一言不发。
两个房子住的那么近，他们当然是要一起回家。
方虞没问，但是心里这样默认。
“嗡嗡嗡”。
手机震动。
不是自己的。
方虞扭头去看裴游原，他已经转身背过去接电话了。
“喂？”
“是我。”
“急吗？”
“钱怎么说？”
“好，我过去。”
九月中的南方海岛晚上还不太冷，好像仍未感知到秋天的脚步。
只是巷子口的喧闹离这里有点远，一切显得那么孤独。
裴游原简短的字眼随风飘过来传到方虞的耳朵里。
她低下头，脚尖用力在地上踩了踩。
他好像很忙。
很忙的人都是活得不容易的。
“哥哥等会有事，你等会跟……”裴游原走到嘉树身边，话顿了一下。
方虞感觉他瞥了一眼自己。
“你等会跟你小鱼姐姐一起回，行吗？”
嘉树乖乖地点点头，又往方虞旁边坐了坐。
方虞感受到裴游原的目光，抬头看他。
这是今夜两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对视，虽然话题内容关于一个孩子。
方虞点头。
裴游原喉结滑动，嗓音低沉，但吐字很清晰，“谢谢。”
方虞想，他真的很怕欠别人人情。
她手伸进自己的口袋，犹豫着去摸里面的东西。
公交来了，方虞只好带着嘉树上车。
裴游原在站牌下看她俩走。
方虞刷了公交卡之后，咬了下唇，对司机说了声“等一下”。
她飞快跳下车，跑到裴游原面前，拉着他的袖子将东西塞到他手心里。
没等他反应过来，又飞速跳上车。
公交车直接驶了出去。
方虞透过玻璃看，裴游原的身影逐渐变小，直至看不见。
公交车快速驶过“惊春”的正门，方虞看到张星月一群人围着林西朵。
林西朵好像正在大声骂着某个人，还砸了一个酒瓶在地上。
公交车速太快，一切都一闪而过，远远将画面甩在后面。
方虞伸进口袋，里面空空，她唇角勾了起来。
—
这边，裴游原看着公交车驶离自己的视线。
他打开手掌，静静看着手心。
里面躺着一颗糖。
草莓味的水果软糖。
脑海中浮现的是刚刚方虞从车上跑下来的场景。
她发丝飞舞，风吹鼓她的白色短袖。
她向自己飞奔而来，只为了给他一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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