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狗血的出轨戏码,也没有双方家长的阻挠,全然出于现实的考虑。
温清漪甚至无法对他生出一丝责怪,可还是被这种独断专行的做派气得够呛,某天晚上喝多了,一气之下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从分手到再见过了三年,谢铭洲偏安一隅,时间并未因此停滞。
他或许没有向前,但努力不让自己倒退,每天看学界最新发布的论文、会议,时刻关注相关新闻,经常与业内人士交流,也和前司同事、直系学长保持联系,甚至偶尔帮他们远程处理一些事务。
这样至少能确保等他做好了再回去的准备,不至于被专业抛弃。
年前学长出来单干,问谢铭洲打算什么时候回北城,给他留了个位置。
那时候他没想好,犹犹豫豫举棋不定。
学长不着急,每隔一段时间就问一次,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在昨晚得到回应。
谢铭洲盯着站在书架前温清漪的背影,语气认真,“张叔,如果你愿意接手我就把店转给你,如果你没这个想法,店就先开着,就是要麻烦你帮我挂一下转让信息,后续的一些事情可能也要麻烦你了。”
张叔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终归要走的。我嘛年纪也大了,以前在店里单纯想陪陪你妈,后来算是帮你忙,你要是走了我也不想守在这。这店面位置好,要转手不难,也许在你走之前都能处理好。”
说完他又用眼神示意一下温清漪,“你还没告诉她?”
“我想等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再去找她。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离开文具店的时候,温清漪觉得张叔看她的眼神有哪里不一样,“温清漪,谢谢你啊。”
这让她摸不着头脑,“谢什么?”
“谢谢你回来。”
上了车她还在纠结这句话什么意思,“我回来怎么了?”
“老人家,难免喜欢感慨。”谢铭洲目视前方,狭窄的两车道,却忽然觉得眼前开阔起来。
“诶,张叔还称不上老人家吧?不过人到了一定年纪确实喜欢多愁善感,我妈也经常说点莫名其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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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南城他们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园林公墓。
黄雅琳去世后,谢铭洲在这买了两块地,把父亲的骨灰也一起移了过来。
从公墓停车场出来,放眼望去就是成排的墓碑,一路延伸向山上。
每一排最边上都有编号,谢铭洲记得父母的位置,指了个方向就带温清漪过去。
她边走边回头,目光落在另一侧,成片的墓碑里有一块是她父亲周卫华的。
但究竟是哪一块,又在几排几号,她根本不记得。
唯一一次来还是刚上高一,周卫华葬礼的那天。
走到黄雅琳夫妇的墓碑前,温清漪收回视线站定。
上面的照片很新,朱笔描过的名字颜色鲜艳。
谢铭洲放下两束门口买的花,“爸妈,我带温清漪来看你们了。”
温清漪按照规矩拜了拜,蹲在黄雅琳照片前,“阿姨,我代我妈妈来看你,她在北城都好,就是偶尔会念起你。”
两家人因为是邻居,温韵玫和黄雅琳年纪相仿又都好相处,一来二去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但更多的是彼此精神的寄托与情绪的出口。
黄雅琳独自带儿子,时常觉得孤单。温韵玫有老公,倒还不如没有。
有一年周卫华在饭局上喝多了酒,不听劝还非要骑摩托车,结果撞坏了别人店面的卷帘门。
好巧不巧,那家店正是黄雅琳家的小卖部。
温韵玫第一次生出想要离婚的念头。
他在温清漪幼儿园的时候也有过一次,喝多了骑摩托车,结果从车上摔下来导致左手骨折。可即便有前车之鉴,他仍不为所动,总觉得自己没喝多,开摩托车而已,不会出事。
温韵玫不敢想,上次是手骨折,这次撞坏别人店门,那下次会怎样?
她不想整日提心吊胆,只觉得身心俱疲,把离婚的念头告诉了黄雅琳。
对方自然支持,想到年纪还小的温清漪又劝她冷静,就算要离婚也该有底气,不如再忍忍,等温清漪大一点直接和她一起去别的城市生活。
一句话令人醍醐灌顶,温韵玫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明明结婚前自己卫校毕业,在诊所里当护士,怎么结婚后就辞去工作当了家庭主妇。
婚后就算没有完整的时间上班,还能回诊所打零工,空余时间又在药店兼职。
有天黄雅琳送了她一张中国地图,她把地图挂在温清漪房间里,指着北城说我们以后去这生活吧。
谁能想还没等到离婚,周卫华就先死了。
那天温清漪一家去参加某个亲戚的婚礼,饭桌上周卫华比往日更高兴,一高兴就喝得没分寸。
就算烂醉如泥,他也坚持要骑摩托回家。
温韵玫劝说无果,便请周围亲戚去劝,但外人谁在乎,装模作样说两句就当是劝过了。
她只能拦住周卫华的亲弟弟周卫建,“你哥喝成这样开车会出事的,你把他带回去吧。”
“没事大嫂,大哥的车技你还不知道吗?你先带晗晗回家,他有分寸,肯定平安到家。”
走前温韵玫急红了眼,对周卫华吼:“你不听劝,迟早要死在这辆车上。”
温韵玫宁愿带着温清漪徒步几公里走回家,也不肯坐一个酒鬼开的车。
走到一半电话响了,所谓的分寸就是喜事变丧事,而她的话一语成谶。
温韵玫赶去医院了解情况后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好死的只有他一个人,幸好没有其他人因此受伤。
周围无数张脸围着温韵玫七嘴八舌,一个个面目狰狞,在她看来却全都变得模糊。
温清漪站在角落里,冷冷盯着那个对母亲骂得最凶的男人,忍了又忍,抄起手边一个矿泉水瓶砸过去。
稳准狠的抛物线,男人懵了几秒,人群也静了。
等他回神瞪向罪魁祸首,瘦削的面庞露出厌恶愤怒的神情,和今天中午温清漪在米线店外遇到的那个中年男人的脸重合。
是说着风凉话不尽规劝义务,在哥哥死后还要推卸责任的周卫建。
丈夫死后,温韵玫从未觉得如此轻松,再也不用惶惶不可终日,害怕他在外面因为酒驾闯出祸来。
人死了一了百了,至于周家的亲戚怎么说她都无所谓。
好在温清漪格外争气,成绩一直很好,为了考取北城的大学格外努力。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温韵玫觉得天光大亮。
她把周卫建觊觎的老房子以一个能够接受的价格卖出去,带着多年来的积蓄,和温清漪一身轻松地离开南城。
那是温韵玫和黄雅琳最后一次见面,两人在车站分别。
后来黄雅琳因病去世,谢铭洲一直到处理完后事才把母亲的死讯告诉了温韵玫,再由温韵玫转告温清漪。
“阿姨,我和妈妈以后应该都不会再回来了,你知道她讨厌这里,尤其讨厌周家人,一回来就免不了要照面。以后我们不来看你,就拜托谢铭洲了。”说完,温清漪站起身,又是深深一拜。
谢铭洲从口袋里抽了张纸巾拂去墓碑上照片和名字的灰尘,“爸妈,我先送温清漪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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