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让辞在雨中捡回一条落魄的狼犬。
之所以说是“狼犬”,是因为那时羽翼未丰、与人打架斗殴导致浑身是血的程慎,身上与眼中虽然有着独属于狼的狠戾,看起来却更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也正因此,陈让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度忽视了程慎骨子里凶恶的本能。
*
陈让辞在平南街街角开了家不大不小的名为“有家”的花店,为此,他得每天凌晨五点雷打不动地前往鲜花市场进货。
这个习惯坚持了好些年,不过见到程慎的那日,陈让辞因为下雨贪睡了些,从鲜花市场紧赶慢赶进货回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凌晨就降下的雨此刻依旧淅淅沥沥地在下,破晓的微光落在熟悉的街道,一如以往的每一个再平静不过的清晨。
但一阵□□碰撞的声响还是打破了独属于这片街道的宁静。
陈让辞看着眼前打做一团的人,拧着眉踩下刹车。
他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也没有多大的正义感,若是之前遇上这种事,那他必然会离得远远的,顶多在无人处报个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事儿。
但这次不同。
眼前的这伙人不仅堵住了他唯一的一条路,而且——
陈让辞隔着雨幕眯眼看去,发现这根本不是两帮社会人士的打架斗殴,而是多人对于单人的单方面的霸凌。更别说,从他们身上的着装上来看,这群人还仅仅只是在校的学生而已。
想了想,陈让辞打亮了车前灯,接着一手架在车窗探出半边身子,另一只搭在车把上的手拧了拧喇叭,状似不耐地开口:“喂——小屁孩们。”
他音量不大,却在这场混乱中显得异常清晰。
“闪开点。”他说。
为首的那人动作一顿,扭头望过来,一脸不爽地开口:“你谁啊你,别多管闲事。”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被身前一直缠斗在一块的少年抓住空子一拳打在面颊,继而扑翻在地,他身旁那些看上去是跟班一样的人很快反应过来想要去抓那个少年,而被打到的那个“老大”也很快爬了起来,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接着又气势汹汹地加入群架中去。
一群人很快又打作一团。
“这样啊。”
被彻底无视的陈让辞顿了顿,垂下眼皮有些懒散地收回手臂,但是下一秒,握在车把上的手用力一拧加速器,半旧的电动三轮发出一声濒死的呼叫,接着不管不顾地向着不远处的人群冲去。
发起霸凌的那伙学生虽然作恶但倒也惜命,被一阵刺目的白光照过后纷纷扭过头,眼见先前那辆电动三轮车丝毫没有刹车意识地向他们冲来,顿时被吓得落荒而逃,只留下那个被他们群殴的少年微垂着头倚靠在墙上。
几秒钟前还撕打的得热火朝天的巷道一下子安静下来。
见人都跑光了,陈让辞及时减速刹车又拐了个弯,慢慢地将车停到那个少年的身前。
半长的发掩盖住了对方的面容,叫陈让辞瞧不清楚这人的模样,但也能从对方裸露在外的手臂以及沾满泥土和血迹的白色校服上看出这人估计伤得不轻。
“喂,你。”陈让辞摇下车窗,冲着少年扬了扬下巴,“上车。”
这么严重的伤势若不及时治疗,怕不是会留下什么病根。
孰料眼前的少年压根不打算领情,慢悠悠地直起身后伸手捞起掉在一旁的书包将之挎在肩上,接着向与陈让辞相反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从始至终就对陈让辞的话置若罔闻。
见此,陈让辞也看出了这人估计是个犟头小子,也不打算再管对方,转头就要发动车子,但下一秒随意望向车后镜的一眼却让他动作一顿——
方才还笔直地站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了地上。
一边暗骂自己多管闲事一边用力地打开了车门,陈让辞顶着毛毛细雨快走几步来到倒下的少年身侧。
蹲下离近了看,才发现这人长得倒是不赖,只是脸上也有着不同程度的青紫,掩在刘海下的剑眉紧蹙,面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被血和泥土浸透的校服又被雨水打湿,令他看起来愈发凄惨。
像极了一条凭遭厄运的落水狗。
“什么啊。”陈让辞撇了撇嘴。
原来刚才是在强撑啊。
抓住他的胳膊将人从地上拉起,又费了点力将之缓缓安置在他那辆小破电动三轮的后车厢上。
后车厢里都是陈让辞今早刚进的鲜花,他用脚挪了挪那些盛着花的桶,才给人腾出点靠坐的地儿。
少年看着瘦削,但身量高骨架也大,等将人放好之后直起身来,陈让辞才发现自己额角竟然沁出一层薄汗。
收拾好之后,陈让辞回到座位发动车子,抬眸看着眼前被雨水糊湿的挡风板,脑子里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在想——
幸好他当初买这辆三轮车时,没忘了给后箱安上雨棚的。
*
程慎醒来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人的地盘。长久养成的习惯促使他抬眸谨慎而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他所处的这个房间。
屋内家居摆件不多,但胜在温馨整洁,看得出屋主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他忽然想起晕倒前看见的那个身影——那人逆着光而来,穿过层层雨幕,靠近时身上透出些被湿气浸润的清冷花香。
像极了神话中虚构的神明。
“喀嗒。”
一道细小的开门声打断了程慎的思绪,他略带警惕地望向门口,在看清走进来的人影时却微微一怔。
来人的身姿与雨中所见重合,垂落至腰间的长发与清俊的面容使之犹如破晓的云雾,只是比之少了几分神秘,多了几分沉静祥和以及——高不可攀。
莫名地,程慎扯起身上的软被,盖住了他满是伤痕和乌青的手臂。
陈让辞进屋时没想到先前带回来的那个少年已经醒了,更没想到对方只与他对视一瞬就移开了视线,紧接着就垂下了头。
摸不准对方性格的陈让辞对此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只是迈步在床前站定,犹豫着该用什么样的口吻来和对方说话——他并不擅长安慰他人,有时表关心的话也总难以避免地配上略显强硬的语气。
“伤口我已经找人帮你处理了,衣服也换了套新的,还有什么需要或者哪里不舒服可以直接告诉我。”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少年遮住目光的刘海上,眉头微蹙,“别总低着头,会让人觉得你很好欺负。”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话过于生硬,陈让辞抿了抿唇,将手中端着的药碗递出,稍微缓和了语气,“先把药喝了吧。”
见对方不动,他叹了口气。
“程慎。”
而那个先前他说了那么多少话都没有反应的少年,唯独在被叫到名字时抬起了头。
知晓对方的疑惑,陈让辞目光瞥向不远处的书桌,上面整齐摆放了少年的所有物品。
“你的所有东西都在那,包括身份证和校园卡。对了,书包拿去和衣服一起洗了。”
片刻,“谢谢你。”少年的音色如冷涩的风,他双手接过药碗,“所有的。”
陈让辞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叫陈让辞。你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哥也行。”
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原来有人可以连名字的寓意同他本身一样美。
少年垂眸看着手中的药碗,目光凝在其中陈让辞的倒影上,低声应到。
“嗯,陈哥。”
啊,姐姐。
*
“姐姐?”
陈让辞抿唇,自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你在走神?”虽是问句,却用了笃定的语气,“在想什么呢?”
耳垂被人略带惩意地含咬,陈让辞眨了眨眼,挥去被泪水浸染得朦胧的眸光,回过神来。
他仰头看着在他身上作乱的程慎,微微启唇,“你。”
话音刚落,陈让辞便感觉到对方抚在腰间的手一紧,程慎张口咬住他的喉结,半晌后发出一声沉笑,“就算姐姐这会儿想要哄我也是没用的。”
“该回答的问题还是要答。”
修长的食指压住陈让辞湿软的舌,程慎落在他耳畔的嗓音低沉又缠绵,“姐姐谈过的那些男朋友,有我紧吗?”
“或者说。”
程慎顿了顿,凉薄的唇划开一抹笑,状似温柔,但手下的动作却越发肆意。
“他们能不能让你在床上,那样叫?”男人压低了声线,伏在陈让辞的耳边,低哑的笑中藏了点骨子里渗出的恶劣以及不自觉的嫉妒。
“嗯?姐姐?”
他说完并未收回手,两指指尖暧昧地玩弄陈让辞的唇舌,像是非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陈让辞睁着迷蒙的眼,呜咽着摇了摇头,柔软的发丝沾上他的颊侧,平添了几分朦胧的破碎感。
像是山中被霞光晕染的百合,既纯粹又妖艳。
他张了张嘴,用了点力一口咬下,妄图制止住男人作乱的手指,但下一秒又像是心软了似的,微微松口,探出点舌尖轻轻舔了舔程慎被他咬住的那处分明的骨节。
一开始被咬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人,却因为他这充满安抚性的动作蓦地收回了手。
呼吸骤然加重。
陈让辞就着这样的姿势半张红唇沉默着缓了半晌,接着轻声开口:“没有别人……”
“嗯?”程慎先是下意识从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在反应过来陈让辞说了些什么之后,瞳孔蓦地收缩。
“没有别人……”陈让辞别过头,似乎是在一个比自己年纪小上许多的人面前承认这些实在是过于令人羞怯,露出的耳廓和脖颈无声无息地红成了一片。
他咬了咬被深吻后透出糜烂艳红的下唇,吐出的气息带着湿热的水汽,“只有你。”
“我只被你……这样弄过。”
陈让辞闭眼喘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却猝不及防地被人俯下身来重重吻住。
这个吻不似先前的那些带着爱欲与缠绵的色彩,而是充斥着相当浓烈的掠夺意味。
程慎像是捕食者对看中的猎物打下标记似的发狠地舔咬着他的唇瓣,舌尖又深又重地探进他的口腔,毫不留情地摄取他的呼吸。
直到这一场深吻结束,陈让辞迫切地从男人让出的一小条缝隙中想要汲取氧气,才发现鼻尖涌入的全是对方的气息。
——像是被这人彻底标记了一样。
陈让辞在对方施与的喘息的空隙中眯着眼,目光缓慢描摹过眼前人深邃冷硬的五官,在重新对上那双深墨色的眼眸中潜藏的情绪后,再一次深刻地深刻地意识到——
对方早已不再是初见时那只孱弱的幼犬,而是能将人拆吃入腹、深不可测的凶狼。
是迟来的情人节短篇捏
(PS:电动车突然猛加速是危险行为,不小心的话会翻车,请大家不要学习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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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姐姐情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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