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识结婚前，蒋云舒和他最亲密的场景发生在高中。
他是她的家教老师。
她是他的顽厉学生。
云舒向来不爱学习，虽说音乐学院文化分要求不高，但为了稳妥起见，父母还是给她准备了各种辅导安排。
彼时沈识已经高考结束，在葵市最大最好的医学专业读大二。
那个时候蒋母还没生病离职，一家人还住在家属院。
找来找去，楼上那个成绩好，性格又温和的大学生，自然而然就被她抓了过去。
虽然知道两人一向不对付，但为了蒋云舒能有个好成绩，即使她再怎么挣扎，爸妈也没有改变做好的决定。
补习安排在暑假。
夏日炎炎，蝉鸣声不绝于耳，她一边要准备艺考，一边还要忙着应付沈识安排的课程。
好在这人或许知道她不喜欢他，一般只在家里待一两个小时。
漫长的折磨终于熬到了最后一日。
空调冷气拂过她脖颈，眼前复杂的数学题目像是抽象的画作，让她昏昏欲睡，只能托着下巴勉强克制住汹涌而来的睡意。
“……解析几何第一问通常都不是很难，题型也比较相似，我给你总结了常见的几种类型，今天时间不够来不及讲了，你自己私下里记得看，如果理解不了就直接背下来，考试肯定能用上。”
蒋云舒闻言沉默几秒，随即抬了抬疲惫的眼皮，拖长了语调：“知道了……”
沈识对于她的困顿无可奈何：“你下半年要准备艺考，到时候事情很多，大概率没有时间看书，这半个月还是稍微努力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比我妈还唠叨。”她抬起脑袋，接过他手里整理好的本册，白净的脸庞上满是烦躁。
沈识蹙了蹙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云舒……”
偏偏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继续开口的打算。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眸光微凝：“我出去接个电话，你自己看会书。”
说完便径直起身离去，步子急匆匆的，仿佛是有什么很着急的事情。
但蒋云舒并不关心。
周遭压抑的氛围终于消失，她轻松地呼了口气，伸了伸懒腰后便起身拿着漫画书爬上冰凉的床铺。
昨天看到第几页了来着？
在床上翻了个滚，她突然想起书桌下面的柜子里还放着上次买的零食，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起身去找。
在哪来着？
她挪开挡住柜子的木质靠椅，黑色的背包因为她的动作不经意从椅子边滑落，一声纸盒清脆落地的声响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蒋云舒拨了拨耳边滑落的碎发，眸光微微颤动，伸手捡起那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是一个烟盒。
她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虽说沈识彼时已经高中毕业读大学，抽烟并不算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
但对一向讨厌他的蒋云舒来说，这绝对是件非常好的事情。
这代表着她握住了他的把柄。
沈识父亲对沈识的要求一向很高。
普通家庭可能对孩子抽烟喝酒这种事情没什么看法，但沈识家里不一样。别说抽烟，他们家似乎连垃圾食品都不能接受。
想到这，云舒几乎是下意识就握紧了手里的烟盒，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的表情。
被我抓到错处了吧。
她勾起嘴角，寻找零食的事情瞬间就被她抛去了脑后。
只是沈识这一通电话打得着实有些久，等他终于走进屋时，蒋云舒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女朋友吗？打那么久？”她躺在床上翻着手里的漫画书，一张漂亮的脸庞偏偏张口就是讨打的话。
沈识随手关上房门，并不打算和她详细说明是和谁打的电话，只轻声解释：
“我没有女朋友。”
“哦。”蒋云舒随口应答，她本来就不怎么关心他的答案。
从床上一跃而起，她故作无意地拿出手里的烟盒，表情轻蔑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这个呢？是你的吗？”
沈识瞧见她手中的东西，看了看一边掉落在地面的黑色背包，原本清亮的眼神顿时暗了下去。他少有地厉声对云舒说话：“拿来。”
“所以这是你的？”蒋云舒勾了勾嘴角。
沈识不应声，只目光专注地盯着她，落到云舒这边无疑就是无声的默认。
“原来好学生也会抽烟啊——”她故意地拉长了语调，丝毫不在意会不会惹怒眼前的人。
沈识垂着眼睫，呼吸虽然还保持着礼貌的平静，但紧蹙的眉头早暴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或许是见云舒并不打算给他，再怎样争论也没个结果，眼前的人沉默了一会后便干脆直接上手去抢。
沈识本就个子高，手脚又长，在拥挤的卧室环境里，云舒面对他，根本就撑不过几个回合，只能强撑着镇定缓慢地往后退。
毕竟两人体型差异明显，云舒站在角落，多少有些害怕：“我又没说要告诉沈叔叔，你犯得着这么生气吗？”
窗外乌云突然聚拢，夏日的天气总是变换莫测，沈识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镜片下的一双眼眸暗沉如墨。
“既然如此就还给我。”
他轻声说。
你说还就还啊。
云舒瞥他一眼，随意地转了转纸盒。
“为什么抽烟？”短暂的对峙后，云舒还是问出了埋在心底的问题。
沈识并不想回答，拧了拧眉：“原因很重要吗？”
“不重要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她抬眸看他：“是压力太大，还是单纯觉得抽烟很帅，这两个理由是不一样的。”
虽然对外她总说讨厌沈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但有关他会这样做的具体原因，她实际并不知情。
年纪小的时候认为人的性格是天生如此，长大读书后才发现，人的个性是由很多因素组合影响而成的。
而并非一句武断的生来如此。
只可惜，她好不容易的一次礼貌，并没有换来理想中的结局。
沈识并不想告诉她答案。
“抽就抽了，没什么理由。”
他表情冷淡地说。
窗外恰好刮起大风，通过没关紧的窗户溜进，吹乱了白色的纱帘。
“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沈识在她面前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伸出手掌到她眼前。
男人温和的语气让蒋云舒不免心虚。
毕竟是自己先偷拿了东西，但一想到以往和他之间的种种不愉快，就这样大方交出去，她也不是很乐意。
或许见她迟迟不松手，等着急的沈识干脆往前迈了一步：“云舒……”
身前人突然靠近，垂眸思考的蒋云舒几乎是下意识就往后倒退。
可身后本就是房间的角落，除了几个纸箱子已经无处可退。
仓皇的脚步不经意间碰在一起，从小体育成绩就一般的蒋云舒平衡能力更是差劲，瞬间就歪了身子要往后仰去。
眼前骤然一黑，短暂的恍惚过后，迎接她的并不是坚硬的墙面，而是一阵沉稳的木质香气。
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云舒缓慢睁开双眼。
从柔软的白色面料上移开目光，她抬起头往上看，恰巧对上了沈识投来的视线。
男人细密的眼睫藏在镜后，嘴唇微张，和她一样刚从紧张的情绪中回神。
猝然靠近的亲密让蒋云舒和眼前人都愣了一瞬。
镜片上映射着缝隙里微弱的阳光，积聚的暴雨在夏日的午后徘徊许久，终究是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滴重重地敲打着窗户玻璃，声响环绕在二人身边，是一首不和谐的曲调。
短暂的安静过后，门外突然传来爸妈回家的声音，唤回了两人纷乱的思绪。
沈识的一只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意识到了这一点，蒋云舒几乎是迅速地就挣开了他，闲置的手掌尴尬地摸着后脖颈，她垂着脑袋无语地抿了抿唇。
怎么就摔跤了呢？她咬牙反思。
偏偏男人还一直追问：“没有哪里受伤吧？”
“没、没有。”她无措地摆了摆手，一向坚定的目光此刻游离不定，就是不看他。
慌乱地把手里的烟盒扔给他，云舒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还给你，随后便用胳膊重重地推开眼前挡路的人，绕过他径直往门外走去。
那次的意外并没有改变两人之间的关系。
云舒没有去告他的状，沈识也因为补习结束，没再出现在她眼前。
直到八年后。
他们领了证，成了夫妻，在冬日的夜晚，在温暖环绕的房间里，再一次贴近在一起。
只是这一次，依旧是剑拔弩张。
多年未见，蒋云舒对沈识的了解早不如曾经。
她不清楚眼前人的想法，自然也猜测不了他说这些话的用意。
是和她一样打嘴炮，还是真的内心有这个想法。
她不知道。
挣扎早已无用，云舒整个人被他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明明身上穿着柔软棉麻的毛衣，明明头顶照下来的也是暖光，明明沈识的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笑意。
可云舒还是觉得冰冷无比。
从未有过的失控感让她无意识攥紧了手指，眼眸里逐渐被寒意覆盖。
衣领因为挣扎暴露了脖颈处白净的皮肤，男人此刻似乎是打算践行他的话语，低下头动作缓慢地靠近她的脸颊。
温热的气息像是飘落的雪花，落到她的皮肤上，引起一阵颤栗。云舒的心脏像是被人拧住了一样，一时间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你敢碰我一下。”
“我就杀了你。”
漠然里带着怒意的语调传到耳边，沈识身子微微停住，薄唇正好停在了她的耳边。
沉默半晌，他低笑一声：“呵。”
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沈识微微垂下眸，看到了眼前女人倔强的脸庞，以及背在她身后紧攥的手掌，眸光顿时微不可察地暗了几分。
他直起身，松开了控制住她的手，动作自然地把她肩膀上滑落的睡衣衣领打理好，还给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一切做好之后，他弯了弯腰，垂眸和女人对视。
“云舒。”
他轻声唤她，语气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情愫。
“我不怕死的。”
但我怕你恨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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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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