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从口袋拿出一个徽章递给迟北辰，捻着耳边的碎发说：“坦白说，我之前对你来不抱太大希望。”
“为什么？”
迟北辰在胸前比划半天，戴上了徽章，听沈弋这样讲，随口问道。
“因为毕竟才刚刚遭受了山崩，又要你回到这里，感觉挺不道德的。”
沈弋语气诚恳，边说边引着他向山上走。
迟北辰本人没什么想法，他来跟这件事也是为了查明白那股异香，双方各取所需，而且他刚才说的冠冕堂皇，细想也不会给调查带来什么帮助。
他混的理所当然。
新闻里对地震表示震惊，对山崩表示出乎意料，迟北辰亲自站到这里又是另一种感觉。
土石压着土石，寥寥几棵树倒下，为数不多代表人类活动的路灯几乎全军覆没，半块山体直接落在地上，断头路又被当头拦断，几乎形成了一条天然的隔离带。
向远处看，有零星穿着红马甲的人影在走来走去。
“上午我们已经把所有遇难人员全找出来了，之后就是一些收尾工作。”
“也就是我们工作的开始。”
沈弋自豪地说完，隐晦地看了一眼迟北辰，见他只是四处看，敷衍点头，有些泄气。
冷漠，迟北辰竟是如此冷漠一男子！
“那里。”
“嗯？”
沈弋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听到他说话，下意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目光短暂地在他手指上停留了一瞬。
他指出来的地方是一处大坑，长满杂草，有些发白，还有些瘦，营养还是没跟上。
“那里之前有一汪泉，泉水中还有几尊石像，石像和……”
“沈队长？”
迟北辰一上山就发现不对劲了，没有泉水，没有石像，没有异香。
上山的唯一动力居然不见了，而且杂草也不像是故意掩人耳目新种的——这就不可理喻了。
他口若悬河说了半天，发现沈弋盯着他手指看了半天，迟北辰抬手戳了他一下。
“沈队长，回神。”
沈弋回神，再向迟北辰看去，他的手谨慎地放在了兜里，皱着眉头缓慢向后挪了两步。
“在想事情，不好意思。”沈弋知道解释略有些苍白，所以收回了视线老老实实地盯着迟北辰指出的方向看。
他们走到坑边。
“真是什么都没了。”
迟北辰把坑绕着转了一圈，确定道。
他想到了昨天爬的两座山。
倒塌的是有泉水的一座，是他从北城山下来之后又被迫爬上去的那座。
但为什么都在报道仅此一座的北城山？另一座山神神秘秘地来了，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留下北城山满目疮痍。
他把目光转向正专注盯着泉水消失地方的沈弋，虽然只接触了几个小时，他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并不令他讨厌，却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等系统回来后，他要问问系统。
现在，迟北辰准备听听特别安全小队的队长经过一天一夜的调查，得出了什么结论。
“案子我们先不急。”
虽然有个精怪灵智初开诱发了地震，又导致了山崩，但这是精怪化形不可避免会发生的事，NBUSI早早就做好了预案，但他们推测是十五天后北城山上的精怪才会化形，虽是推测，从未失手，本来他们打算提前三天开始禁止上山。
不巧迟北辰来了。
精怪化形直接提前，威力也比预案评估的要高得多。
灵智初开的精怪自然不懂人类生存法则。
但根据迟北辰的描述，一共有五个精怪在场，另外四个既然比他早生，那必然早早被教育过，知道老五闯下了这么大的祸，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东躲西藏呢，也不怕它们再兴风作浪。
沈弋心里算盘打得响，面上不显，又有心想拔高自己在迟北辰心中的形象，偏偏不知道他现下心中所想，他想到了刚才看到的一节食指，发白，偏瘦。
“你吃饭了吗？”
沈弋又开始捻他那两根毛，他羞羞答答地问，迟北辰冷漠地回。
“现在是下午四点十分，工作时间请不要谈这些。”
说完，他又往后挪了小半步，身体力行地表达了拒绝交流的意思，再交流下去，他不禁要怀疑这位沈队长的专业素质了。
身前的人不说话了。
他沉默，迟北辰从侧后方观察他，平心而论，这位沈队长的身材也是很不错，看起来并不是很明显的宽肩窄腰，他整个人的身形和性格像是反着来的，周身气质收束，像一株修长挺拔的松，颇有一股古韵——迟北辰才发现他扎着半长的小辫。
也发现他比自己高了不少。
他又往后悄悄挪了一点。
“我们一般晚上才是正式工作。”
尽管脸上已经飘红了，沈弋还是直直地盯着那个坑，好脾气地解释。
好严格，迟北辰好严格。
他好喜欢。
天地灵气说起来吸引这些山川精怪，但白天的太阳对它们来说能量过于强势了，不然也不会专门找一处洞来修炼，况且白天人气太重，它们也受不住，大多数精怪都喜欢晚上出来活动觅食。
迟北辰真诚地道了歉，他忘了，忘了这不是一般的工作。
“没事，你又没培训过，不知道才正常。”
他说完，又想接回之前的话题：“那你多吃点肉补补，看你挺瘦的，找怪捉怪要费不少力气的。”
最后一句是事实也是随意扯上的解释，目的还是第一句，感觉到自己脸又红了，他没转身，怕迟北辰看到正脸以为他是个变态。
还好他没转身。
迟北辰眼中有些惊悚地看着他。
他想起来觉得沈弋和谁像了，和他的系统有些像！
一个逼他吃菜，一个才认识他他一天，就开始建议他吃点肉补补了。
迟北辰说了声谢谢，算是承了他的好意。
但两者毕竟不一样。
“系统，你被屏蔽掉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迟北辰还不确定是单向还是双向屏蔽。
索性当成单向屏蔽在心里吐槽：“我怎么感觉这个沈弋也是在搭讪？还是说特殊体质的人很少？在拉拢我吗？”
“不喜欢他说的话。”
他对熟人和陌生人向来是两套标准，一套就是害死他他都毫无怨言，一套哪怕说话的人不带目的他也能无端揣摩出许多恶意。
系统对他的交友严防死守也是因此。
他总是会说出许多令人费解的话来降低别人对自己的期许。
察觉到这点的时候系统引导过——三个舍友就是这时候说上话的，之后硬是被迟北辰带到了极端——直接限制了他的交友自由。
系统来教他说话。
反正他总对系统是全副身心的信任，听了系统的话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没了系统，他的思绪又开始乱拐了。
他心里对这位沈队长的评价降低的同时，沈弋也在暗自懊恼。
又搞砸了。
与此同时身形一僵。
迟北辰没发现，他的视线被向他们跑来的身影吸引了。
他背着夕阳向他们跑来，背后太阳马上落山了。
跑到眼前就能看清人了，一个穿着红马甲的爽朗的男生。
“队长！山顶检测到有些数据不对。”
他还没立定，就打开了抱着的机器，转眼看到了迟北辰。
看到了迟北辰和他们队长保持的间距，中间可以再插一汪泉了。
迟北辰看见男生挑了挑眉。
“你好，我是杜崇，小队的数据分析师。”
“我是迟北辰。”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身份了，索性不说。
迟北辰握住了他伸来的手，感觉到有莫名其妙的用力。
他还没来得及辨清那是敌意还是别的暗示，杜崇的手就先离开了。
他把巴掌大的机器摊开放在几人面前。
“喏，这里，波动得很规律，我猜是它们还躲在附近观察。”
总有一些精怪以为自己能逍遥法外。
沈弋记住方位就叫他走了，迟北辰看见他走前对自己挤眉弄眼。
他很确定自己自己从来没见过此类人物。
“迟……”沈弋犹豫地喊他。
“北辰，”迟北辰自己补上，“队长喊我大名就好。”
他看见沈弋点点头，又绕着坑细致走了两圈，向他招手。
“这些方位是不是就是石像当时的位置？”
迟北辰对比了一下他的记忆，万幸清晰：“分毫不差。”
“你说这里有一处泉水？”
他走上前去，想着昨晚的见闻，把泉水的大致范围圈了出来——其实就是整个坑。
“它们还挺会挑地方。”
迟北辰把自己见到的洞穴也比划了一下，比划完听到沈弋感慨，也跟着点点头，当然，系统说了，真真是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
沈弋抽出了腰上的对讲机，想着把山上的工作人员召集起来。
闻到了一股香气。
他们已经在山顶上分盒饭了。
“现在吃饭？”沈弋扭头问他。
迟北辰昨晚闻过了那些奇香的石块，普通的饭菜已经难入他法眼，这其中虽然有中午聚餐一开心吃太饱的缘故，也总归不算是假话。
可这理由又不能给沈弋说，所以他接下了一份盒饭。
沈弋坐下就吃，全然没有把他介绍给别人的想法。
其他人自己打招呼了，也没被迟北辰的冷漠吓到。
他们边吃边说着计划。
“那我们收拾收拾，准备进山？”
进山？
迟北辰捧着盒饭，确信自己坐在山顶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北城，首次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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