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欢原本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目光在宿无恙的脸上停了片刻,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只好默默坐下,随手捏了捏身边的筷子,低头跟着他们一起吃饭。
桌上的菜肴热气氤氲,酥骨鱼的香味飘散开来,溢满了整个小院,仿佛连空气都带着几分油腻的暖意。可气氛却像压了一块石板,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江欢的目光游移了一圈,看了看满桌子的菜,又看看身边一言不发的两位,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怎么感觉像断头饭似的……” 她悄悄瞥了眼身旁一脸苦大仇深的宿无恙,心里越发觉得奇怪。
师父倒是没什么问题,往日里他也是这般安静淡然。可她师兄宿无恙,平日里最是话多,每顿饭都能叨叨个不停的他,今日却像个哑巴似的,一句话也不说。他甚至连筷子都没动过,碗里空空如也,连点菜渣都看不见。
“外面是怎么了能给我师兄惹成这样。” 江欢心里嘀咕着,想了想,筷子一伸,夹了一大块宿无恙最爱的酥骨鱼放到了他的碗里,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师兄,你吃啊,这可是你最喜欢的酥骨鱼呢。”
宿无恙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鱼,却没有动筷。他的脑海里仍回荡着白天那些刺耳的言语,城中人们的指责与诋毁像根尖刺,扎得他胸口隐隐发疼。他又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眼司浮,那双眼睛里透出的烦躁几乎要将情绪撕裂开来。
司浮却像是今日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神色如常地继续吃饭。江欢瞧见宿无恙眼中那抹压抑不住的委屈,忍不住问道:“师兄,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宿无恙回过神来,垂下眼眸,声音低沉而模糊:“没什么,吃饭吧。”
江欢见状,虽然心中有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只好埋头继续吃饭。整顿饭下来,气氛寂静得让人有些难受,只有筷子轻轻碰碗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院子里。
宿无恙机械般地吃了几口,心思早已飘到别处,满脑子都是白日里那些刺耳的言语。
“疼吗?”“好吃吗?”司浮和江欢同时开口。
宿无恙愣了一下,嘴疼牙也疼。他这才意识到嘴里的“食物”硬得出奇,而且还扎嘴。他赶忙把嘴里的东西吐掉,竟是个竹碟,碟上的倒刺还沾着一丝血迹。他用手蹭了蹭嘴,应该是被竹碟上的倒刺扎破了。
司浮见状,微微皱了皱眉。
旁边的江欢却一边嘴里囫囵嚼着吃的,一边笑出了声:“师兄,你牙口真好,连竹碟都啃。”
宿无恙默不作声,只是把竹碟放到桌角,低头继续吃着。可他越吃越觉得无味,心里烦闷得发慌。那股不安的情绪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越勒越紧。
这顿饭不知是怎么吃完的,饭后宿无恙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夜空,任由秋夜的凉风吹拂他的衣袍。夜色深沉如墨,几颗星子零零散散地挂在天边,昏暗的月光透过树梢洒下,投在地上映出斑驳陆离的影子。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红光划破天际,像是一颗红色的星子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幕,转瞬即逝。
“什么……”宿无恙一时怔住,盯着那片天空,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红星陨落,血光之灾,这古老的预兆他再清楚不过。
恍然间,一条模糊的飘带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伸手去抓,指尖却只碰到一片虚空,冰冷的绝望顺着指尖渗入,逐渐扩散至全身。他微微颤了颤,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
可是,当他眨了眨眼再看时,天空依旧月朗星稀,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万物。刚才的震颤仿佛从未发生过,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宁静平常,方才的一切好似一场幻觉。
但是宿无恙的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幻觉。他命轻,所以跟鬼神相关的感应都特别灵,这种走感觉的卜测之术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毫不费力便能窥探天机。但正因如此,他不会平白无故看见什么怪异的天象,只要见到了,必会有应。
“无恙?”司浮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担心,打断了他的思绪。
宿无恙猛然回神,转过头来,正对上司浮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司浮微微皱眉,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异样:“你在看什么?”
宿无恙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刚才好像看见了一颗流星。”
“流星?”江欢听见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跑了过来两手叉着腰使劲仰头张望:“哎呀!师兄你许愿了吗?流星可不能白看啊!”
宿无恙微微勾起唇角,却没有开口。那抹笑容藏着说不出的压抑,心底的不安依旧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他总觉得,那划破夜空的流星不是什么寻常的景象,而是预示着某种不可忽视的变故,可到底是什么,他却没看出来,也可能是因为——他害怕知道答案。
司浮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心思太重。流星也好,别的也罢,不必多想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宿无恙点了点头,低声应了一句,胸口的郁结依旧盘踞不散,像一团沉重的阴云压在心头,仿佛只要轻轻一触,就会再次翻涌成无法平息的波澜。
他愣愣地转身,习惯性地朝着司浮的屋子走去。可是,等他推开门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年了,几日前刚刚行了冠礼。
那一日,司浮亲手为他布置了旁边的小屋,作为他的独立卧房。从那一刻起,他便不该再睡在司浮的房间里了。
宿无恙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司浮的房间。屋内烛光摇曳,映得四周温暖而柔和,床头还挂着司浮亲手给他布置的避邪法器,一切都那么熟悉。
他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手指轻轻扣着门框上那道百无禁忌符,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屋内的蜡烛早已点亮,照着与司浮屋内一般的摆设,却远不如司浮的房间温暖。他轻轻叹了口气,脱下外袍躺在床上,眼神飘向窗外的夜空,脑海中却翻来覆去都是那颗红星的影子,以及白日里那些刺耳的闲言碎语。
他又想起几日前司浮一身华服,眉眼温柔,笑着在冠礼上祝他:“万古无恙,福寿共长。”
他知道,这原是世间最温柔的期许,愿他往后岁月无忧,福德圆满,无病无灾,无鬼怪烦扰。可如今,宿无恙再细细回想,那八个字宛如八口大钟,一下一响,一响一应。司浮的声音夹杂其中,他努力去听却什么也听不见,甚至连这八个字都被钟声盖了过去。
这种感觉就好像超度亡魂时,故人消散前最后的话语,就像是……司浮留给他最后的交代。
他怎么也睡不着。
宿无恙觉得脑子一片混乱,焦躁一重推着一重,如潮水般拍打着他的心。他翻来覆去地躺着,最后索性坐了起来,推开房门走到外面。院子里寂静无声,连灯火也已熄灭,司浮房间的窗户也是一片黑暗。
宿无恙抱膝坐在门口,闭上眼,默默念着清心诀,忽然一阵风起,带着砂石猛地扫过他的脸。猝不及防,鼻尖被划出一道细小的血口,他皱着眉抬手摸了摸,微微“嘶”了一声。
卜测之术不只是星月,也不只是天象。念动之时,一阵风,一片叶子都可以行卜测之术
再闭上眼,忽而天翻地覆。他眼前倏然浮现出一座高阁,阁顶之上,一袭白衣尽染泥污的司浮半跪于阵眼之中,周身萦绕着刺目的光芒。那光阵盘旋于空,似在吞噬周遭的灵力,司浮掐诀的手微微颤抖,额角冷汗涔涔,嘴角甚至溢出了血丝。宿无恙望着那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对!” 他心中猛地一沉,司浮手中的诀隐隐透出红光,十分诡异!而再看司浮白衣已尽数染红,宿无恙浑身绷紧,眼底的惊惧瞬间蔓延全身,冷汗直冒。
他惊得猛然睁眼,眼前却再无那诡谲之景,只见夜色如常,院子里一片寂静。他正愣神间,忽见一个白影悄无声息地立在面前。司浮正低头看着他,伸手抚上他的额头。
宿无恙惊得往后一退,司浮的手顿了顿,随即背在了身后。
“怎么还不睡?屋子里点了灯,自己睡不习惯吗?”司浮声音低沉温柔,透着些许揶揄。
宿无恙怔怔地抬头看着他,“师父……怎么出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司浮见他一脸困惑,失笑道:“门外有块大石头,我怕今天晚上不挪,明天就再也挪不动了。”
“石头?”宿无恙一愣,低下头,闷声道:“我不是……”
司浮无奈地笑了笑,挨着他蹲下来,轻声问:“那为什么不回屋?蜡烛都给你点好了。”
宿无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个奇怪的诀法。他想问,又觉得心里没底,万一只是自己看错了呢?可他的卜测之术从不曾出错过——这次又怎会例外?
他正纠结间,司浮的手忽然覆上了他的手掌,轻轻一握。宿无恙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司浮察觉到他的不安,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宿无恙咬了咬牙,手中结出方才梦中所见的诀,犹疑道:“师父……您见过这个诀吗?”
油腻的暖意……我是想写油香味
A:你为什么不写油香的暖意?
我:???你自己读读这是人话吗???
我看一遍笑一遍,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现在笑得我腹肌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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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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