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旱年

陶杞断定旱魃传言是行凶之人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故意宣扬的。

用过午膳后,她决定去打探一下旱魃传言从何而起,在问知县和自己找之间,她选择了自己找。

她对知县观感不好,不抱希望他能帮上忙。

旱魃传言大都关乎旱灾,又流传久远,陶杞拿上拂尘拐去案牍库,准备从县志入手。

越往案牍库走,她发现锦衣卫越多,能走到门口,她发现这两日不见踪影的锦衣卫,原来是都扎堆在了案牍库。

他们在案牍库干嘛?

和追捕金田的线索有关吗?

进了案牍库,陶杞看着眼前分工明确查阅卷宗的锦衣卫,感觉自己被陈霁忽悠了。

拦下吕仲卫让人送去给陈霁的一摞卷宗,不需翻开,“严守县失踪记录卷宗”几个大字直直闯进陶杞眼中,已经为她心中猜测给出答案。

这就是陈霁所言”不关锦衣卫的事”吗?

吕仲卫不满陶杞挡住路:“玄先生莫要妨碍公务。”

陶杞不语,只是一味的偷笑,原来陈霁是个闷的。

嘴上说着“不关锦衣卫的事”,实则在这里卷宗翻得飞起。

她麻溜调转方向,随着送卷宗的锦衣使去当面揭穿陈霁。

陈霁仍坐在院子中品茶,陶杞怀疑她走后这位指挥使没动过,就这样喝了一中午的茶。

来人送卷宗禀报一声,他头不抬一下,继续煮茶,自然也没看到随在后面的陶杞。

陶杞小步子飞快挪到书桌前,拂尘手柄轻点那摞卷轴,戏谑道:“不关锦衣卫的事?”

陈霁视线一路向上,从茶盏移到卷宗,再移到陶杞笑吟吟的脸上。

端起茶,慢酌一口,气定神闲道:“圣意难测,凡事都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放下茶盏,看着陶杞赢下一局正开心的神色,补充:“所以,我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陶杞脸上的笑戛然而止,被陈霁尽数收入眼中,低头斟茶时三分笑意藏进眼底。

这一局,陶杞败。

“请。”

陶杞看着陈霁推过来一杯斟满的茶盏,心中疑惑:既然他也在查案,那中午在不高兴什么?还将她赶走。

这人如此记仇吗?

她不过是说取而代之,他便三番五次让她吃瘪。

小人,小心眼,奸佞小人。

口舌之争皆是小打小闹,既然现在明白锦衣卫也在调查河滩失踪之事,陶杞愈加干劲满满。

一面是对陈霁的认同,一面是和陈霁较量。

河滩失踪记录陈霁正在看,她折回案牍库找来严守县志。

既然有旱魃传言,并且还是被封印的旱魃,那么一定有旱魃出现的记录。

也就是大旱之年的记录。

旱魃传说已存在数十年,她从十年前的县志开始往前找。

二十年前到十年前,没有;

三十年前到二十年前,没有……

十年时间已是很高一摞书卷记录,还好有锦衣使帮她一起,她才能在子时将这二十年间的县志筛完。

周围翻动的声音不停,锦衣卫轮换班昼夜不停,白天和陶杞一块的那一批已经去休息,现在的是轮换的另一批。

这势头,似要在圣旨飞书来之前,把整个案牍库翻个遍。

陶杞躺在院中的藤椅上,这藤椅她从陈霁屋里搬来的,将最后一卷县志放下。

抬头已是月上正空,西北的天空很低,万里无云。

繁星清晰,好似唾手可得。

困意席卷,陶杞已不太清醒,她抬手想抓住一颗亮得刺眼的星星,抓了个空,而后侧头昏沉的睡过去。

朦胧间,她好像看到那颗亮眼的星星变成陈霁的模样,向她砸过来。

陶杞不躲不闪,一点不害怕,她看着变作陈霁的星星越来越近,在即将落到她眼中时,错开落在她耳侧。

带来一声轻语:

“……错了。”

陶杞彻底失去意识,陷入沉睡。

醒来天已蒙蒙亮,朝露的凉意被身上盖着的深灰色袍子阻隔。

陶杞起身拿起袍子看了看,心想是陈霁来过吗?

正打算回房换一身干净道袍,在院门口撞见匆忙的知县,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吕仲卫领了换班的人来继续奋战案牍库,陶杞问道:“又有人失踪了吗?”

“羌家大少爷,羌葫杨。”

昨天知县已带了众多衙役过去,将羌府团团围住,各出入口严加把守,以防再有人失踪。

竟没一点作用。

陶杞伸长了脖子,巴不得附在知县身上,跟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脑子不停的想编个什么法子跟去。

法子没想到,陈霁走了过来。

这几天他没有穿血红的飞鱼服,一直是一身深灰长衫,今日换了浅灰色。

陶杞看看她手里拿着的深灰袍子,她现在肯定这就是陈霁的。

“走吧。”

陈霁走上前对她说。

陶杞惊喜,这案子能光明正大查了?

出了县衙,上了马车,和匆匆赶去羌府的知县越来越远,陶杞知道她想多了。

她兴趣缺缺地问陈霁:“去干嘛?”

“三十二年前,严守县大旱,经历当年的人有还在世的。”

昨天陶杞睡着后,锦衣卫继续查阅县志,找到了三十二年前的严守县大旱。

也是这时候起,有了旱魃传言。

陶杞已经失去光芒的眼神又亮起来,原来他们也是去查案。

马车穿过严守县,往北边出城而去,和南面的大漠不同,北边有雪山。

出城后便能看到远处连绵的山,山顶藏在云层中,偶尔露出几座山尖,上面覆盖着层层白雪。

严守县能用来种地的良田甚少,除了南边的河滩,便是北边用天山雪水浇灌的这一片。

小虎领人已经调查清楚,见陈霁前来,直接带路朝边缘的一处农田走去。

田间是一壮年在将挑来的水浇进地里,见到锦衣使前来,带他们走向旁边的茅草屋。

茅草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桌配三把木凳,还有一张床,床上是一个只有眼睛会动的老人。

老人大概是陶杞见过最苍老的人,干瘪的嘴唇包裹住牙齿全部掉光的嘴,凹陷下去挤出层层褶皱。

领他们进来的男子大声朝老者喊:“阿爸阿爸,有人来看你了。”

壮年和他们解释:“阿爸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你们问他凑到耳边大声吆喝,声小了他听不到。”

他又继续喊阿爸:“阿爸,这几位想问问你当年旱灾的事,对,旱灾。”

老人干瘪的眼珠子终于有了反应,晃动着朝门口众人看。

他凹陷的嘴巴蠕动,缓缓吐出来两个字:“…旱…灾…”

这两个字似乎已经耗光老人所有力气,他又一动不动躺着,好一会儿,才继续蠕动到:“将…将军……”

壮年凑近,侧耳又问一遍:“什么?”

“唔…唔……大将……军…救了…救了我们,粮食…给给……了粮食……”

老人说完这段话,已再无力气,昏了过去。

陶杞走上前,搭脉听了听,心肺皆衰,撒手而去也就这两天的事。

她说了几味药,交于陈霁让锦衣卫抓来几味药,能让老者早日清醒并多续几天命,以免来不及问更多事情。

交代完之后,陶杞看陈霁面色平淡,他总是这样,不会让人轻易看出情绪。陶杞只得按下疑问。

离开农田回到马车上,陈霁交代留下来看守的小虎,等老头醒了继续询问。

陶杞翻开来时陈霁给她看的县志。

是三十二年前的县志。

经过多次案牍库清理整编,现存的县志,时间越早的记录越简洁。

关于那年的大旱,上面只书:

大旱,颗粒无收,县民减半;

时任知县韩学,贪赈粮,惊动京上,定罪入狱。

新任知县羌旭,主持赈灾,民生渐复。

为什么老者会说大将军?

哪位大将军?

这些看似都和河滩旱魃有关,但处处透着古怪。

是如何让上百人失踪,甚至被杀害。

回到县衙,刚下马车,吕仲卫已经准备好一份卷宗递给陈霁,并说道:“三十二年前,可能出现在严守县,能被称为大将军的名单和资料都在这里。”

陈霁接过卷宗,一边往里走,一边翻看。

陶杞下车后则直奔案牍库。

她翻出三十二年前的严守县任免记载,找到当时的知县韩学,发现当年他最后身死河滩。

河滩旱魃的来历清楚了。

河滩真的封印了旱魃,是贪没赈灾粮的韩学,而不是青衣青面的女魃。

当年大旱定还有隐情,但年代久远查起来困难重重,回来路上她问陈霁是否还有其他经历过当年大旱现在尚在世的人。

答案是,没有。

当年大旱,活下来的大多因严重饥饿身体留下疾病,又过了三十余年之久,还能找到一位在世的已是运气。

这条线索暂时无法推进,陶杞想起来昨天还没看的失踪记录。

她翻找出来,尽可能找最早的记录。

锦衣卫已经按时间顺序整理好,她很快找到最早的记录是在十七年前。

“旱灾之后河滩传言只是封印有旱魃,是从十七年前有人失踪,才渐渐变成旱魃吃人。”

陈霁出现在案牍库门口,和陶杞说。

“十七年前……”

时间节点出现,陶杞对此的敏感让她重复了一遍。

三十多年到现在还活着的人难找,十七年的应该容易许多。

陈霁看懂陶杞的心思,缓声到:“现在,先去羌府。”

陶杞没反应过来,她以为要去找十七年前失踪之人的亲眷,怎么突然要去羌府?

陈霁已经转身离开,留下她还愣在原地,突然明白过来,欣喜地提起过长的道袍,追上去。

府衙门口,陈霁翻身上马,朝她伸出手。

陶杞来不及多想,握住陈霁的手上马,温热的双臂包裹住她,身后人扬起缰绳朝城外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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