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叶清宜为下午赌气跑出去这事觉得内心不自在,她在叶府时从未这般无理过,现下冷静下来,她觉得自己挺让人生气的。
或许那个时候,她应该听听谢珩解释的。
身为女子,也不能太让他下不来台,叶清宜想着找个机会去赔罪,若是哪日他因公务在身离开一月,总不该将此事内耗一月罢。
离开叶家,她便早已不是当初的叶家千金,嫁入谢府,也全都要仰仗别人的施舍。
知晓他每夜都会栖身在书房,叶清宜想主动去寻他致歉。
房间内,小桃弯腰为她铺着床被,夏季的被褥轻薄,小桃整理平整后放下床帘,“小姐,您的被褥收拾好了,您早些休息。”
“哎,等等。”她及时叫住人,吞吞吐吐迟迟开不了口,最后不情愿道:“小桃,你去看看,书房的灯可还亮着?”
小桃直接道:“亮着,方才进来时看到谢大人一直在书房中。”
“小桃,我今日同谢珩所言……”她逃避视线,“是否太严重了?”
“从前,确实未曾见过小姐这般。”她些许犹豫,“在叶府时小姐行事乖巧,不必言重便可安排妥当,来到这儿,处处是别人惹小姐动怒,并非小姐过错。”
虽然她并非嚣张跋扈之人,可小桃侍奉她总会为她开脱,可前半句话已经已经暴露她真实的想法,看来,她确实说话严重了。
她自小便和宫中的王爷公主受太傅传授新知,又按照宫中之礼学习女子礼仪,虽未想过入宫,但在宫中也称得上是美人。
叶清宜突然觉得,她的人生似是笑话,幼时险些被叶怀谦和一位大臣之子定了娃娃亲,只是未料到,她自己的婚姻,依旧没办法自己做主。
今夜有微风,空中的云尽数被吹散,此刻甚是静谧。
回想下午说的那些话,叶清宜还有求于谢珩,还是违背本心去做:“小桃,去厨房端些点心来,我去趟书房。”
她微微震惊:“小姐,你是要去找谢大人?”
自成亲后,她便放下了御史千金的架子,虽是嘴上提,也不过是为了保命,叶清宜心情暗淡消沉,也没资格再去考虑愿不愿意:“我本就有错在先,身为人家的棋子,难道我还要等谢珩主动来找我致歉不成?”
她看得清自己的身份,他们之间只是合作盟友的关系,也从未奢望什么。
小桃借谢珩之名要来些新鲜糕点,叶清宜端着送到书房,彼时谢珩正与程七商议要事,而听见林擎之死和张洲有关时,她吃了惊,有些匪夷所思。
看她的表情,谢珩早便看出,她早已将刚才的谈话收入耳中。
见她站在门外,穿的很是单薄,谢珩用眼神指了指方向:“你先出去,把门掩上。”
程七知晓此话是说给他听,便自觉出去,待叶清宜走进来后带上房门。
他未言,叶清宜主动绕到他跟前,情绪中带着急切:“林擎的死真的和张大人有关吗?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谋了吗?”
她几乎要哭出来:“莫不是,你怀疑我?不信任我?”
叶清宜眼中越来越多的不信任,明明已经结盟,明明也答应了她,为什么有了林擎的消息却故意不告诉她。
房间里的质问将气氛拉低。
他凝视眼前的姑娘,不知为何竟有一丝失落:在你心中,我瞒着你,就只是为了利益么?
叶清宜情绪应激,双手拉着他的手臂不放,不停追问:“你说话呀,我刚才听到的是不是真的?你们在张大人家中发现了林擎的执笔亲信,是与不是?”
谢珩按捺住她,努力抚平她的情绪:“此案刚有些头绪,方才只是我有所怀疑,结果到底怎样,无人知晓。”
见她稍微稳定下来,谢珩接着道:“不告诉你,并非是我贪图名利,叶清婉,若你信我,我一定替你查出林擎的身份。”
她放平了心态,低头看见双手还在捉着他的手臂,视线慌乱交错中放开。
见谢珩如此态度,她才觉察到是自己唐突了。
房间内灯火通明,双方脸颊升温。
叶清宜逼迫自己冷静,夜间的灯光照的她脸色温柔,呈现出极端正的暖色调,她如此端庄的模样是任何人见了都会犹如欣赏画作般欣赏她的容貌。
谢珩动容几分。
只觉得刚才那些话不像是他说出来的,怕是将要疯了似的。
姑娘心中冒出个想法,有了新主意,她抬头,撞上他那深邃的双眸,而后不顾他阻拦就要下跪,谢珩单臂便能拉起她的身躯,这才没让她失了身份。
“你这是做什么?”谢珩扶住她。
叶清宜甩开他的手,双膝跪地:“求大人,让我随你们一同查案!”
“……”
叶清宜说着,一滴泪珠划过脸颊。
她有时也会痛恨自己的无能,她是个什么都不会又什么事都做不好的笨小姐,失去了这个身份,她什么都不是。
如今知道自己生父另有其人,甚至蒙冤而死,她又岂会坐视不理。
谢珩倒觉得自家娘子有趣的很,他索性不再扶她,任由其跪着:“怎么,现在不怕锦衣卫了?”
姑娘跪在地上略显委屈,拖着严重的哭腔:“怕。”
“那你……”
叶清宜抢先他的话:“但即便如此。”
“……”
“我也一定要去。”
谢珩实在不懂,她千金之躯为何要去那般地方。
她自小如公主般养着,五指不沾阳春水,分不清糖和盐,亦搞不懂麦和稻,如此尊贵的身躯竟为一个已故人去那种地方。
谢珩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几年前,谢珩听闻镇抚司广招能人异士,而后又提谢文忠说起,他便决定要进锦衣卫,南镇抚司设计考验,只有通过种种困境才能正式入职锦衣卫。
他记得清楚,那是黑暗中的血泊,也是所有走到此关的英勇人士将面临的最后一关。
众人还未来得及庆幸,传话的掌事便来此宣布最后一道任务。
那便是,杀了自己的生身父亲。
此话一出,众人惶恐,而朝廷需要的锦衣卫,正是这种冷血无情的将士,如此,才不会受人胁迫,才不会背信弃义。
规矩一出,有些人真的照做了,有些人放弃了。
地下牢笼中,谢珩单手持刀,双手的指缝中还夹掺着不知何人的血迹,发丝凌乱,衣衫褴褛,如风般刀起刀落,他咬咬牙,嘴角勾起心机微笑。
眨眼间,那掌事的首管便人头落地。
场地阴暗漆黑,脚下踩着的不知是水还是血,几十人中,只有谢珩敢当众杀了掌事,所有人清楚的听见,他说了一句话:“我的命掌握在我手里,别人的命,也得要在我手里。”
“我要杀谁,还轮不到旁人做主。”
自此,谢珩直接任职锦衣卫掌事首管。
往日幕幕浮现眼前,但谢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那个时候的自己。
他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于心不忍,似乎是把她当成了那个幼时陪自己玩耍的伙伴。
谢珩眸子黯淡:“你非官场中人,亦不懂官场险恶,若当真牵扯进来,你手无缚鸡之力,可想过届时再如何抽身留路可退?”
她点头道:“我知晓。”
“林擎到底是你何人?即便是死了也让你这般为他卖命!”他不懂叶清宜这般执着,也从未对一个人这般执着:“你不想说,我也不再逼你,若你执意要以身犯险,也可以。”
她眸色放亮,水润下的瞳孔闪烁着烛光,亦映出那男人的面孔。
谢珩扶她起身:“但有个条件。”
叶清宜有了笑容,整个人瞧上去精神不少,她打了打身上的灰尘:“你说,我一定能做到。”
“别急着夸下海口,要能做到才是。”他知道拒绝不了她,可实在不知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对这女人的纵容,“其一,在外时你要女扮男装,切不可被人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得到同意,她开心的如同孩子:“嗯。”
“其二,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莫要出去丢人现眼。”谢珩口吻威胁道。
“是,谢过大人。”
叶清宜的笑意久久未褪去,伴着眼尾的泪痕,眼睛些许发红,让人看了着实心疼。
而她更是没想到谢珩这么快便答应下来,得到他的许可,在镇抚司和刑部也可以有个调查的由头,总归方便些。
还未来得及暗喜,脑中涌现出一件棘手的事。
她随意摸了摸眼中的泪痕:“还有一事,想问一问大人。”
“明日是我们归宁之日,大人可有空?”
谢珩久久注视着她,被人需要的感觉很舒服,他些许得意:“你这是在求我?”
叶清宜:“……”
“……是,大人明日有空吗?”
“明日要去北镇抚司提审人犯。”
“哦。”
“不过既然是你求我的话,也不是没有空。”
为何说话大喘气……
叶清宜故意离他远些,这人身高压她一头,说话久了,抬得脖子酸。
“明日提审不容推迟,我尽量午时前赶回去,夫人觉得如何?”
“那就谢过大人了。”
叶清宜觉得自己神志不清了,被他这一声声夫人叫的快要沦陷。
她虽不是贪财好色之人,可也不得不承认,谢珩是她见过的异性中鲜有的绝色容颜,甚少有男性能在相貌上比得过他,甚至家财万贯。
有时她也不知嫁给他,到底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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