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运七年,就在康乐帝登基后的第十七年,陈留王向天子请求赐婚,康乐帝将大兆长公主姬和下嫁,促成两国交好,从此互通有无,南方安定。
这是记载在史书上的一段佳话,后人感叹康乐帝为稳局势下嫁亲妹,实乃为国为民的仁君,可是对于那时候年仅十几岁的姬和来说,却是往后十几年噩梦的开始。
陈留王年纪将近四十,姬和还只是少女,若没有去和亲,留在庆城最少也能嫁给世家年轻出色的子弟,可是却因为那一道圣旨,被迫远嫁他乡,成为一枚政事的棋子。
十五岁对于一般的少女来说,是美好的,有着对心上人的幻想,对以后的憧憬,如今的她看起来难以接近,端着长公主的架子,令身边人畏惧,可她年轻时也不是端庄稳重的大家闺秀,反而活泼一些。
她会爬树摘桃子,也会偷偷溜出宫,更会故意跌倒在心上人的身上,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只是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姬和是陈留的摄政皇太后,她的儿子是陈留的皇上,哥哥是大庆的帝王,她的身份尊贵无比,但也仅仅是表面上的虚荣罢了。
姬和的手心里有一道无法去除的疤痕,自打离开庆城后便有了,陈王还曾问她何故会留下疤痕,还召太医为她调制去除的膏药,可姬和却婉拒了。
唯有疼,唯有亲眼看着,才能将仇恨记在心上。
往事一点点浮现在脑海里,姬和的心一开始犹如掀起波涛一样,这张熟悉的面孔这么多年来并没有什么变化,脸上依旧是不动如山,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裴家的嫡子裴宴。
姬和手心里的疤痕在雨天里还会隐隐作痛,她曾经想过无数次和裴宴再次相会时,自己会有多趾高气昂,最好用身份强迫他下跪,告诉他自己过得很好,陈王给自己的权力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做到的。
姬和想了很多很多,当最后真正面对裴宴时,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多谢裴大人了。”姬和收回手,敛起眸子中的深思,稍微顿了一下,选择转身离去。
谁曾知道那肆意活泼的大长公主,曾经爱慕过裴家最端正清冷的嫡公子呢。
除了她,或许连裴宴都忘记了,她曾经心上有过一个人。
裴家家规极严,不容许家族子弟在成婚前传出任何不好的消息,所以她注定只能躲在暗处偷偷的喜欢着他,哪怕只得到他的一点点回应,哪怕是多看了她一眼,姬和都觉得心满意足,甚至会辗转难眠。
最后的结果却是裴宴成为了送她和亲的使臣。
姬和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早就已经成亲生子,妻妾成群。
姬和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在确定车帘将自己和外面隔绝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马车缓缓驶离,姬和捂着胸口,心跳得更加快了,忽然听见一道沉稳的男声在马车后方响起。
“臣裴宴恭送长公主。”
裴宴静静的站在原地,直到长公主府的马车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还是没有挪动的迹象。
他穿着紫色的官袍,藏在袖子下的手却攥出了青筋。
入夜之后,一个白色的身影悄悄来到了北镇抚司外围,来人轻功十分精湛,而且距离把握得十分巧妙,所以北镇抚司的斥候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男人寻到一棵高树,凌身飞了上去,树叶都没有晃动的迹象,他的白衣隐蔽在树梢之中,腰间依稀可以看到挂着一枚长白玉佩。
可年轻的男人还没有站稳脚跟,就感觉一阵寒气逼人的剑气朝着他劈来,他不得不跳到另外一棵树上,这时候树叶抖动起来,纷纷落到地上,发出飒飒的声音。
面对着泛着血光的飞鱼刀,陶行镇定自若,他身轻如燕,稳稳当当的到了地上,可剑的主人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连着将他逼退了好长一段距离才肯停下来。
陶行的指尖捏着剑身,笑出了声,“我的好弟弟,你是想嗜兄吗?”
陶善恨不得就此劈下去,可还是忍住了,他将剑收回刀鞘,不想去看陶行那张跟他酷似的面孔,声音冷硬道:“我无父无母无兄,何来的兄弟?别跟我废话,你先前说知道该如何研制返老还童丹的解药,之后又几次三番诱我出来,这次你要是没有什么进展,我真的会杀了你。”
“陶行,我没有那么多耐心。”陶善的态度并不友好,陶行在幼年时丢下他而去,之后的几次相见陶善都被耍的团团转,而陶行似乎看见他痛苦就莫名的兴奋,这让陶善养成了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的性子。
而指挥使则是他无条件相信的唯一一个人。
陶行见此,也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认真。
“即墨家的藏典阁里有返老还童丹的记载,自古都是有人费尽心机想要变年轻,从来便没有人再想要变回去,不过...”
陶行拉长音调,果然看见陶善着急的回过头,等着他的下一句。
陶行心中苦涩,继续说了下去:“我所炼制的返老还童丹并不是真正的成品,只能发挥出一半的功效,据我所知,即墨家还有一颗被即墨家先祖炼制成功的返老还童丹,只要能拿到这颗药,我就能分解出里面的药材和成分,到时候或许可以对症下药,找出破解的法子。”
“那还不简单,我这就去即墨家。”陶善说着便要离开。
“等等。”陶行叫住他,从袖子里中拿出一个白瓷瓶,缓缓道:“我已经拿到了。”
陶善皱起眉,陶行居然拿到了即墨家的祖传之物,这也代表他近来肯定去了云水,怪不得被派出去跟踪他的斥候都寻不到半分踪迹。
陶善自认为轻功是北镇抚司第一,但是今日的陶行却能跟他一直保持着距离,更能接下自己的剑,这代表陶行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害。
陶行也会武功。
可陶善明明记得陶行的身体早就被大夫说过,不适合习武,更甚连重物都不能拿。
陶善不知不觉的走了神,低着头分析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陶行正慢慢向他靠近,最后一个手刀,将他劈倒在地上。
陶行确认自己的力道只是让陶善昏迷上一个时辰,这里是北镇抚司所管辖的范围内,歹人出没的机率很小,而且只要不出半个时辰,肯定会有侍卫巡逻到这里,到时候就会发现昏倒在地上的陶善,总而言之他不会有任何危险。
陶行脱下外衣盖到陶善的身上,轻声道:“我的好弟弟,你将后背对着我,究竟是觉得我没有威胁还是因为太相信我了?”
陶行自问自答道:“也是了,你合该恨我,最好有朝一日将我狠狠的踩在脚底下,最好永远不再信我。”
陶行拽下腰间的长白玉佩,放到了陶善的手心里。
陶行的手往脸上轻轻一挥,便显露出来一张和陶善一模一样的面孔,他的身量虽然比陶善要高上一些,但是乍一看足以以假乱真。
即墨家的返老还童丹是真的,这可是他牺牲了色相从即墨灵手里骗出来的,这还是陶行第一次遇到如此蠢笨的女人,只是那么几句话便恨不得将整个即墨家都送到他跟前。
可惜他是鬼医,向来只杀人,对那些治病救人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即墨家失去了祖传之宝,自然也不能研制出来解药了,所以如今世上只有他一个人能研制出解药,陶善想要为他效忠的指挥使求解药,便只能来找他。
“终有一日你会明白,只有我才是世上对你最好的人。”
陶行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陶善,堂堂正正的走向了北镇抚司的大门。
龚鸿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陶善的身影了,而且就连府中的其他人都说每看到他,倒不是有事要寻他,只是龚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颗心也跟着躁动了起来。
沈海棠说一日前见过陶善,他风尘仆仆的回北镇抚司,一上来就动手将指挥使的大虾给打翻在地上,之后人就又消失了。
当然,陶善还打了沈海棠,虽然事后只是出了一点血,但是沈海棠也不是大方的人,这件事自然会秋后算账。
“他近日到底在忙些什么,居然连我也不说,你要是看到他,一定要让他来见我。”
龚鸿下了强硬的命令,还拿了指挥使的派头出来,沈海棠笑着答应了。
就在沈海棠即将出去的时候,陶善这时候却回来了。
“属下参见指挥使。”陶善拱手行礼道。
“你终于回来了!”龚鸿想要下床,但是就在落地的一瞬,膝盖又疼了起来,他忍不住叫出声来,小嘴也跟着撅起来。
“指挥使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陶善关切的问,说着便要去扶龚鸿。
沈海棠一听这个问题,便深深的看了一眼陶善,他走过去把陶善和龚鸿两个人隔开,使了力气将龚鸿抱回到床上,自己对上陶善那双沉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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