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鸩奇毒

崔首辅奉上一本名册,由宫人转交给上座的崔太后。

殿内熏香沉沉,崔太后翻来名册几眼,凤眉微皱:“哀家虽说是不限出身,不限官位,但这名册上的人选也太过……”

她话说的含蓄,意思却明显。崔首辅平静道:“太后不必着急,给陛下择选的帝师已经定好了。这名册上的人选,不过是走个过场。”

崔太后这才放心,颔首,含了片香叶:“可是崔家的?”

“是郭丘寂,前任国子监祭酒。”

听到这个名字,崔太后神色忽变,眉目染上愠色:“郭丘寂?如何能选得他?”

“德高望重,是众望所归的人选。”崔首辅道,“选他,想必朝臣不会有异议。”

崔太后却难以开怀:“什么德高望重,就是个尖酸刻薄的老古董。昔年先帝在时,哀家随侍左右,被这厮撞见了,竟当众抨击,说哀家狐媚惑主,言行逾矩……”

“娘娘,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崔首辅语气微沉,“您现在已经是太后,是帝王之母,怎能再为此事耿耿于怀。”

崔太后依旧不肯松口:“那哀家的面子要放在哪里?选一个骂过哀家的人,进宫来教哀家的儿子,岂非叫人看了笑话。”

主子动了怒,侍候在一旁的宫婢们也紧张起来。大殿一时安静,连丝线掉落的声音都听得见。

崔首辅默了片刻,双眸微微一沉,冷静道:“太后息怒。若是实在不愿这郭丘寂进宫,那臣再另选就是了。”

他拱手:“还请您顾及凤体,莫要因气伤身。”

见崔太后不回话,崔首辅便出声告退。刚走到殿门,就听崔太后语气软和下来,轻声道了一声:“哥哥。”

崔章宜停下脚步,转而俯身,愈发恭敬道:“太后娘娘。”

崔太后浅叹一声:“哀家明白你的用意。郭丘寂虽古板,但曾为先帝之师,学识渊博,门生广遍,确实是教授陛下最合适的人选。”

“娘娘明鉴。”

宫人上前为崔太后微揉太阳穴。崔太后觉得顺气了一些,凝望着台下人有些佝偻的身影,终是选择妥协:“罢了,他就他吧。哀家就当是为了崔氏忍一忍。”

“是。”崔首辅的语气依旧很平淡,“那臣现在就去安排。”

殿外天空飞过几只鸽子,扑扇着翅膀,瞬间无影无踪。

其中一只于傍晚落在了温如吟的面前。

他取了鸽子脚上信筒中的纸条,打开看了看,随即眉毛微挑,似乎是有些惊讶。

“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叶行问。

“不是什么大事。”温如吟揉搓纸条,“就是陛下的帝师定下了,是郭丘寂。”

“郭丘寂?”叶行想了想,对上了脸,“一个古板的老头。”

“何止是古板。”温如吟道,“崔首辅能请他入宫,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叶行有些摸不着头脑。

温如吟烧掉纸条,转换话头道:“不提此事了,城门处可有异常?”

“尚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温如吟点头:“那就好。都安排好了吗?”

叶行答:“都安排好了。这些进入药铺的硫磺将会在后日午时被运送出城。”

温如吟又颔首,然后问:“萧询可出发了?”

“昨夜传信过去,想来已经在路上了,明日约莫能到。”

“你嘱咐一下其他人,待他到盛州,先带他去义庄辨认死者所中毒物,等我们回来后汇合商讨。”

“是。”

二人说话间,何知州找了过来了,一同带过来的还有几套衣服。

“指挥使,这是运送硫磺粉护卫的衣物,给您拿来了。”何知州态度比以往更加谦卑,“这些时日寻硫磺一事,真是多谢您了。”

温如吟抬手轻挥,不在意道:“知州不必客气,你我都是为了朝廷做事,没什么好谢的。”

何知州依旧带着感激的神色,其中又夹着些担忧:“不过明日,指挥使当真要亲身前去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温如吟扶着腰间佩刀,“若他们真的再来,我便亲自会会。”

“可今日动静弄得这样大……”

“动静再大又如何?”温如吟似乎很是笃定,“为了劫硫磺就能杀人性命的贼人,会有畏惧的时候吗?”

他昂首,眺望远在天边的绯红,纵时衣角被风吹起,却依旧是一副无拘无束的模样。

待萧询纵马赶到时,盛州和往常一样,只是没了温如吟一干人的身影。

接到消息时摸不着头脑,赶路时摸不着头脑,眼下到了地方更是摸不着头脑。萧询满脑子都回荡着临行前谢戈的话——你或许可以试试,做温如吟身边的亲信。

留下等待的锦衣卫见人来了,赶忙领着他去义庄验尸,然后道:“指挥使说了,禹副使您擅长辨认北边的毒物,不知这死者身上的毒,您可识得?”

临到这时,萧询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为什么能来。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温如吟这是请他来当仵作了。

他忍不住讥讽道:“指挥使英明,找我算是找对了。”

锦衣卫不明所以,只遵守命令,为他掀开了死者的遮尸布。

看到死者,萧询攒眉,微微凑近,看见致命伤口处散发出青黑。

他顿觉古怪,道:“一刀毙命,这刀上毒物看来是见血封喉的那一类啊。”

他又去翻看其他死者的伤口,取了其上已然凝固发黑的血块小心辨认,眉头越皱越紧。

“非北国之毒,你帮我去取一块冰来。”

锦衣卫照做,端来一碗冰块,萧询将血块放置在其中,见其迅速化成血水,渗入冰块中,浮出诡异的黑。

他扭头问:“你方才说,指挥使扮成运送硫磺的护卫,往哪边去了?”

“南边……”

锦衣卫的话还未说完,萧询便三步并作两步,夺门而出。

“啊禹副使!您不能走啊!”锦衣卫赶忙去追,“指挥使叫您留下来……您可辨认出这是什么毒了没有!”

……

温如吟停下脚步,示意不要再行。

硫磺味殊,极易被人察觉,而同时,空气里也浮着淡淡的血腥气。

叶行放目四周,见此地已经离盛州都城约莫三四十里,荒凉一片,悄无人烟。

“指挥使,”叶行悄然走到温如吟身边,“似乎有些不对劲。”

温如吟不言,只是慢慢握紧腰间佩刀。

下一秒事态突变。只听草木划过衣襟的破裂声,官道两边忽然冲出两队蒙面之人,向硫磺车队冲来。

温如吟抽刀大喊:“有敌袭!”

随行的其他人皆是锦衣卫所扮,闻言不再掩藏身份,纷纷拔刀。

两方人马很快缠斗一起。

砰的一声,温如吟身形转变,刀风劲厉,一刀砍断了对方贼子的长剑,刀口顺着布料往上,割破了贼人的面罩。

一双异瞳露出,耳后还有蛇形花纹。

温如吟见状目光如火,气势凌厉彪悍,冷声道:“柔兰人,怎敢来我南国之地放肆!”

对方闻言面色不改,只是弃了断剑,从身上取出短刃,继续向温如吟面上袭来。

双方激战一时,难分胜负。

温如吟长刀握手,威势不减,可柔兰人身体强悍,哪怕被砍上几下,力气依旧大的惊人。

一旁的叶行砍倒一人后,取出火折子,就往硫磺车上扔去,硫磺易燃,刺鼻臭味瞬间散出几里。

柔兰人纷纷一惊,不再恋战,只往硫磺车上跑去,似是想要扑灭火焰。可下一秒,随着蒙在车上的黑布被扯下,只铺满一层硫磺的稻草与石头满满当当,堆在车上。

是圈套。

与温如吟对战的应当是此队人马的首领,看到此景立马大喊:“撤退!快撤退!”

可温如吟却道:“退?没有那么容易!”

刀锋凛然,追上一个敌人的后背,他用力一推,便穿透了此人胸口,血溅满衣。

其他柔兰人瞧此情景,愤怒起来,皆往温如吟的方向跑来。叶行与锦衣卫拼命阻挡,却还是让一柔兰人冲破防守,拔剑向温如吟刺去。

刀还在对方胸口,温如吟只能松手闪避,但有个柔兰人像是疯了一般,持剑乱挥,很快便划伤了温如吟的手掌。

眼看已经避无可避,剑锋马上就要映到脸上。一只长箭突然划破空气,钻进袭击者的胸口。

场面寂静下来,剩余的柔兰人死的死,跑的跑,鲜血顺着生满杂草的黑土流向远处。

温如吟胸膛起伏着,叶行冲过来问他有没有事,他摆了摆手,手掌心的血滴落在靴子上,声音落了地:“你怎么来了。”

不远处萧询握着弓,跳下马,来到他面前,上下打量道:“劫硫磺的是柔兰人?”

温如吟松了口气,微微觉得头疼:“不错,你去验过尸首了?”

萧询神色淡淡:“死者所中的毒乃是雪鸩,唯有从柔兰雪山上的嵩草提炼出来。”

“不过,你叫我来盛州,难道就只是为了验尸吗?”

温如吟低低一笑。

血腥味与硫磺燃烧的气味混在一起,刺鼻浓郁,他又揉了揉脑袋,只觉得头痛加剧了,有些疲累道:“走吧,回去再说。”

谁料他刚迈开步子,就腿一软,没了意识。

叶行倒吸一口气,破了嗓音:“大人!”

萧询赶忙掺住他,见他面色青白,目光一变,赶忙翻开他的手掌,见掌心伤口虽浅,散发着青黑。

与义庄中尸首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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