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见了一语不发的皇帝,段良玉意识到了自己的话僭越,放下正用茶匙拨弄茶叶的手,停止大笑。
“皇上您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与我这般小女子计较的。我心胸狭隘又自私自利,皇上还是早些离去,不然我可不知道等会武功会不会突然回来,然后失手伤了皇上。”
以前在军中的时候,段良玉的武功便比皇上厉害,听到这里,身着龙袍的男人身姿一震,不自觉便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段良玉看在眼里。眼神全是轻蔑。
但下一刻却出乎了她的意料,只见原本后退的男人不但大步上前,还俯身来到了她跟前,与她只半步之遥。
皇上突然微笑,眼睛定定看着段良玉:“阿玉,你舍不得杀朕。毕竟当年,你在自己最亲近的人与朕之间,你选择了朕。”
段良玉一听到他又提起当年之事,眼神忍不住流露出无比厌恶的神情。
“司徒馥还活着,元烨也还活着,你竟然默许他们二人在一起,我看你是疯魔了。”
“朕已经纵容你替元家翻案,还让他入了大理寺,你还待如何?”
段良玉一把推开离自己半步之遥的皇帝,起身去拿了热水过来准备泡茶。
原先桌上的茶水已经被她打翻,清洗不便,她便又去一旁的柜子里,拿了备用茶壶装水。
就连杯子也重新拿了两个。
“这是我自己种的,虽比不上皇宫里的茶叶,但亦不俗。”
段良玉一边泡着,一边看着已经在自己对面蒲团上坐着的人。
而男人一点也不着急,慢慢陪着她喝茶赏茶。
外面的人......就连肖恩都快稳不住,只因皇上进去太久了,而里面一点声响都没用。
最焦急的是苏尚。
其次才是江淹。
许是苏尚察觉到了江淹的假装,出言冷哼:“还以为江丞相一点不着急呢?”
江淹能当上丞相自是有点实力在的,当即反驳:“彼此彼此,没苏大人沉不住气。”
司徒馥抬眼看了二人一眼,随即拉了拉元烨的袖子。
元烨知晓她的意思,随即俯耳听她讲。
“二位大人在外面如此吵闹,会不会惊扰到皇上?”
他们二人是一见面就要吵的,上早朝的时候是吵得最凶的,元烨早已习惯。他含笑看着司徒馥。
“师父的屋子防音效果很好,屋内又有干扰人内力的燃香,他们焦急是应该的,毕竟既听不到声响,又感知不到屋内人的存在。”
司徒馥了然。“原来如此。”
屋内,段良玉又给对面的人倒了一杯茶。
她想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果然,在第三杯茶之后,皇上终于按耐不住,说明了来此的意图。
“阿玉,你与司徒正交好,他临死前可有说什么?”
段良玉一听司徒正的名字,随即脸色大变,端的手上的茶水猛地往桌上一砸。
“那个负心汉,死了便死了,你提他做什么?”
“当年你们差点就成亲了,若不是洺兰......”
“别提她,恶心。”
段良玉一时没忍住,直接将自己手上的茶水直接泼向帝王,霎时金黄色的龙袍上便一片水渍阴影。她解了气。随即嘴角出现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要么滚,要么闭嘴!”
皇上看了一眼面目有些狰狞的段良玉,脸上隐隐浮现怒气,他是君王,是天下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从未有人敢这般吼他。
“阿玉,你好好冷静冷静,想清楚了再和朕说话。”
“我与司徒正那个奸商没什么好说的,我与洺兰郡主那个荡、妇更没有什么好说的,要是你还不滚,我连你一起骂!”
皇上脸上的表情瞬间凝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段良玉面目可憎,怒瞪着面前的男子:“还有什么比被人挑断手筋脚筋更痛苦的事情吗?我从不耽于儿女情长,和你一样。”
皇上听见这句话后,脸色变了几变,随即微笑想让对面的女人冷静下来。
“阿玉你别激动。”
“别叫我阿玉,你不配!”
“那好,良玉。”
“良玉也是你叫的?”
皇上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然他也知道段良玉敢这般跟他叫板,必然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他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还不能死,为了稳住她,他只好妥协。
“段良玉,别挑战朕的底线。你别忘了,元烨还在朕的手上。”
段良玉一听,双手忍不住重重拍在桌子上,身子前倾看着他,像是有深仇大恨般:
“你别动他,你听到没有!”
屋外的人听见屋内哐哐哐重响,肖恩终于按耐不住,立马执剑上前去敲门。
“皇上,您还好吗?”见里面没有传来声响,肖恩又问了一遍,他的双手握住了剑,躬身准备冲进去。
皇上与段良玉对视了一眼,有些生气外面的人打扰到了他。
“朕很好。”外面的肖恩听见后,随即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毕竟里面女人身份也不简单,他得罪不起。
皇上怕肖恩再来打扰他,随即吩咐道:“没有朕的命令,闯进来者,死。”
肖恩应声,随即退了下去。
司徒馥却再也看不下去,又扯了扯元烨的袖子。
“你师父与皇上在里面不会出事吧?”
元烨俯身,安慰道:“皇上虽然看着严厉,其实人很是和蔼可亲,你不用担心,他们两个都是面上严厉,但其实很仁慈的人。师父脾气差些,二人争吵难免,但不至于出人命。”
苏尚看了一眼司徒馥,显然有些不满她一直在旁边说话,随即又看向一旁的元烨。
二人瞬间噤若寒蝉。
段良玉瞪了一眼皇帝,然后收回视线。
里面的人不知外面的情况,但外面的人每个都很焦急。
“朕知你不会理解朕,但也不求你理解,只要你告诉朕司徒正秘密的下落,朕便放过你也放过司徒馥。”
段良玉不屑一顾。
“可笑,你要司徒家的东西,不问司徒馥倒是问到我头上来了,司徒正那个奸商果然够狡猾。我很好奇,他做了什么,让你这般确定,司徒家的秘密在我手上?”
“直觉。”
两人之间瞬间沉默起来,最后是段良玉的笑声打破了静谧。
“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告诉你。”
“司徒馥虽然是司徒家的人,但她不是男子,司徒正是断然不会将秘密告与她的,就像朕对阿瓷一般,就算再宠爱也止步于公主,皇位还是得由皇子继承。”
皇上看着段良玉一眼,伸手将她身子弄正,段良玉看着自己肩上两只手,难得没有发脾气。
“别以为朕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司徒馥不过是个幌子,光明正大亮出来给人当靶子的。”
段良玉后移身子,抬手打落自己肩上的手。
“一派胡言。”
她起身,走到角落那边去打开了窗,透了口气。
“朕很想知道,元烨和你儿子,你会选谁?”
段良玉目光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皇上站起来,走到她身旁,脸色难得好看些,背手而立。
“朕就算杀了你儿子也不会动元烨,毕竟他可是云奚唯一的血脉。你说,对吗?”
段良玉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
“朕给你时间,但不见得其他人也会给你时间,你这八卦阵,有进步。”
段良玉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朕想请你去宫中陪皇后待产,你不介意吧?”
“都已做了决定,问我做什么?”
闻言,皇上袖子一甩,随即转身开了房门,回望站在窗边的人一眼,便再无留恋离去。
肖恩见皇上出来,立马迎了上去,皇上安排他将里面的人带回宫,便与江淹苏尚等人离开。
司徒馥还有元烨在众人上船后,想立即去屋内寻找段良玉,但却被船头的苏尚叫住。
无奈元烨只能在外面等,最后眼睁睁看着段良玉上了船。
“师父。”
段良玉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元烨,停下脚步,语气不善:
“你若还认我是你师父,就不要娶司徒馥让我膈应。”
不知为何,元烨心中隐隐不安,觉得段良玉这次离开后,便不会再回来。
“为何都阻止我娶司徒馥?我娶了她究竟会怎么样?师父,你不该是这样的人,期中定然还有什么你没有告诉我。”
段良玉瞪着元烨,就像刚刚瞪着皇帝那般,怒目圆睁。
“孽徒,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从今天起,你我恩断义绝。”
元烨不解,刚刚在屋内师父也没有这般生气,只说以后不相见,没说这么重的话,所以......刚刚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冲上去拉住了段良玉,想问问为什么。
司徒馥比元烨冷静得多,见船上的皇上及江淹等人,都在看着段良玉,怕元烨逾矩,她忙拉住他。摇了摇头。
元烨瞬间清醒,放开了段良玉的手,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一只锋利的箭矢,从湖面对岸的密林射了过来,目标是皇上。
“护驾!护驾!”徐公公见皇上徒手接住了射向他的箭,不由得吓得腿软。
一群侍卫立马将皇上团团围住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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