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过后，徐清妍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留下和米凯莱商量了一些合同上的细节。
多给了一倍资源就意味着运输风险更高，厘苏港虽然是私人港口，但一次性运送这么大一批抑制剂很容易引起警察那边的注意，最近下城区因为卡米果引起了不少混乱，米凯莱必须小心不让别人抓住他的把柄。
徐清妍不管这些细节，她负责的是怎么为米凯莱的货物避过运渡条例：“之前那批货奥普赛人走的是他们皇室成员的私账，药剂过关不需要经过公家审批，算是‘私货’，可这次数量太大，多出来的最少有四分之一都要走公账进奥普赛，这样一来国际卫生监管那边就藏不住了。”
米凯莱大概也清楚这一点，偏了偏头，说：“像之前那样，在这批货里分开掺杂百分之十的正规药剂，监管署那边有我们的朋友，送他一份大礼，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这个关头，对方未必会同意。”徐清妍和米凯莱踱步在走廊，徐清妍知道米凯莱对她的怀疑还未完全解除，因此话语间总是若有似无地把自己的立场放在了他这边，“卡米果最近闹出的动静很大，前阵子厘苏港有一批原料还差点被扣下了，幸好你得到的消息快，我才能及时准备相应的资料递交上去。”
“富贵险中求，他既然开了头，就轮不到他说不干。”米凯莱静了静，说，“况且卡米果就算真的出事，警察们的视线也落不到我头上，整个研发过程都是华尔盛的实验室在负责，我们只是负责运输原料，这些账面上写得清清楚楚。他们想要以此抓卡莫拉的尾巴，就得先过陆潜这关。”
而陆潜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把柄拱手送人的，这二十多年来米凯莱一直看着陆潜成长，对陆潜的谨慎再清楚不过。米凯莱原本怀疑奥普赛人那边有陆潜做的手脚，然而经过徐清妍的话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风声鹤唳。
陆潜如今的确比过去更难控制，然而两家的利益却始终牢牢牵扯在一起，这些年陆潜虽然偶尔会和米凯莱意见不合，可在大事上两人却从未有过真正的离心，若不是最近卡米果让卡莫拉的内部也出现了一些管理上的混乱，米凯莱是不会对陆潜产生这方面怀疑的，毕竟现在除了卡莫拉，下城区的各大势力同样被卡米果渗透得相当严重，陆潜在一开始的大规模投放后很快就严格限制了卡米果的流通数量，使得如今卡米果在黑市上逐渐变得供不应求，人们要想获得它就需要归属到卡莫拉的“庇护”下，然而这样的扩张除了带给他们巨大的财富以外也给卡莫拉带来了不少麻烦。
米凯莱在尝到短暂的甜头后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不仅是其他势力的不满与争抢，还有警察那边的几次针对性搜查，比起劣质的抑制剂与阻隔剂，显然对方认为卡米果对人们的危害更大，因为它已经不再是只在下城区流通的产品，如今就连上城区也有不少Alpha与Omega耽溺于此，其中的影响环环相扣，也让上下城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张。
正因如此，米凯莱才会开始有所警惕，他对超出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表现出了一如既往的谨慎。
可说到底，卡米果所带来的收益都是实打实的，并且背后负责人一直都是陆潜。卡莫拉这个组织从诞生初始就是掩藏在华尔盛背后的势力，要是自己出事，陆潜也绝不可能脱得开干系，光凭这一点，米凯莱就不得不放下戒心。
米凯莱缓慢地转动着脑筋，试图在整件事中搜寻到一些自己遗漏的蛛丝马迹。
徐清妍的余光看见米凯莱的侧脸，他的瞳孔是深色的，在思考的时候暗暗发着冷光，像是年迈的食肉动物正在小心谨慎地守卫着自己的领地。徐清妍一方面为了米凯莱话语背后的冷酷而感到森冷，另一方面又无情地体会到自己与对方确实是同类，哪怕是在这样的距离下，她仍然可以波澜不惊地维持自己的伪装。
她窥伺着这个恶魔，同时又为了可以近距离看见恶魔的结局而感到一丝病态的满足。残暴和嗜血于他们而言就像信息素一样生来就有，在Alpha的基因里，掠夺与占有是比血缘与本能还要具备优先级的东西，那是后天无法剥夺和改变的根植于基因里的天性。
他们果然是“人类”这个种族的异类。
想起赛琳娜的话，徐清妍看着前方，心里笑了笑。
正事聊完，两人缓缓走向正门。
斯曼提前备了车，司机见他们出来，安静地下车为徐清妍打开车门。
“我昨晚和老梅奇一家也聚了聚。”米凯莱拄着拐杖站在风口，忽然问，“听说你前些天去了一趟西南边？”
徐清妍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闻言歪了歪头，笑了笑：“去泡澡啊，我本来也常去，怎么梅奇院长这都跟你说。”
“你和她妹妹希贝卡关系好，那天希贝卡也在浴场，晚饭时她跟我提了一嘴。”米凯莱没有动，平静地问，“遇到什么人了吗？”
“遇到陆濛了。”徐清妍表情不变，呵了口气，“之前她去华尔盛找我聊天，问我平时都爱去什么地方，我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倒记得，还碰上了。”
“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米凯莱这话问得像是一个体贴的长辈。
徐清妍说：“不太清楚，在公司的时候她只问了我一些关于她坠楼案的细节，可惜我没接触过这个案子，她的阐述又太模糊不清，我只能在应对警察方面给了她一些建议，之后就没再怎么深聊过了。你也知道，我对小姑娘不太感兴趣，更何况她还是个Beta。”
闻言，米凯莱笑着晲她一眼：“你对Alpha的兴趣倒是很大。”
“陆潜嘛，他性别虽然是Alpha，也不妨碍他长得是我的菜。”徐清妍耸耸肩，笑得很没所谓，“可人家不中意我啊，那天你不都看到了。”
米凯莱的食指在拐杖上敲了敲，过了一会儿说：“他的床你是上不了的，平时在他眼皮底下还是安分些，靠近陆濛对你没有好处。那是陆潜的尾巴，你要是不小心踩到了，我也保不住你。”
这话听起来是劝说，徐清妍却在其中听出了警告，她一直都是“中间”的，靠近哪边都她来说都很危险。
“我好怕。”
徐清妍看着远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和方才有些不一样：“不过最近我发现，还是Omega比较好，有时候Alpha和Omega的相性的确很奇妙。”
米凯莱看着她的表情，问：“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让我诧异。”
“你这么说还挺让我伤心，事实上我对每一段感情都很专一，和那些闻到信息素就失控的坏胚们不一样。”
说完，徐清妍往楼梯下走去，她能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可她没有回头，步履稳当。
直到走到车门前，徐清妍才回头，米凯莱一直看着她，这会儿听见她说：“你说的事年后我会办妥的。”
米凯莱点了点头，看着徐清妍上车，随后斯曼为她关上车门，司机缓缓把车子驶出庭院。
原本有些人声的院子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斯曼走上台阶，和米凯莱一起进屋。
“需要再派人调查一遍陆少爷吗？”
斯曼温声询问。
“不用了，还是从奥普赛人那边着手，看看他们的改革派最近有没有接触其他几个州的人。”米凯莱表情淡淡，“既然之前的调查没什么结果，就换个方向，徐清妍虽然油滑，可她的话有一定道理，和那群奥普赛人做生意对他没有好处，况且改革派能给他的保守派未必给不起，难不成他还真舍得把自己手里的技术送给别人？”
陆潜不差钱，从小到大他都钟情于掌控一件事的发展与结果，就像当初从自己手里夺回了华尔盛的控制权，以及后来开发了伊阿索系统。在米凯莱看来，陆潜比当年的陆百川更有野心也更强势，唯一不变的弱点就是对陆濛的那份偏执，他为陆濛建造了一个乌托邦，为了不让它破碎，陆潜会想方设法搅浑外面的黑暗，当一个城市的信息素越是混乱，身为Beta的陆濛就会越安全，这么多年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这个目的，也因此给了米凯莱可乘之机。
或许现在这样的混乱就是陆潜想要的，米凯莱虽然心里有些不满，但同样能理解，有些感情超出了一定范围就会变得不可控，这一点不管是陆百川还是陆潜都是同样。
“底下乱了，我们就派更多人下去，卡莫拉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我们最后都走过来了，现在不过是重来一次。”米凯莱缓缓说，“要坐稳这个位置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陆潜想要这座城市乱起来，我们就得花心思控制好，要让他时刻保持危机感，他才能为我们创造更多利益。另外想办法让警察那边把目光分到陆濛身上，既然那个Alpha的案件目前还没有结果，就给他们创造点办案条件，暂时不要让陆潜有时间去想别的事。”
斯曼低着头：“要是警察把前面的事挖出来......”
米凯莱说：“陆潜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这时候他们经过一扇窗，米凯莱看着窗外飞过的一双黑鸟，顿了顿，说：“哪怕那些人死有余辜，陆潜也不会让人命案牵扯到陆濛身上。这二十年来他把陆濛养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器，要后悔也来不及。瓷器一旦摔碎，陆潜的心也就跟着死了，那些碎片除了让陆潜受伤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斯曼安静地听着米凯莱的话。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米凯莱的表情闪过一丝异样，然而下一秒，斯曼低了低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不知道是不是年前最后一章，我努力一下争取再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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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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