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火苗舔舐着经文愈蹿愈高,焰火跳跃舞动直至吞没最后一角。

身后的男人瞳孔中倒影着蹿动火光,黒瞳深邃幽远,静静凝着那片火光即将熄灭,忽而,抬手将桌案边的一沓纸塞进谢枝意手里。

谢枝意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讶了瞬,俯首再看,竟发现这是陆乘舟曾经写给她的那些书信,也是白天他在自己房间里看过的那几封。

他这是——

“阿意,把它烧了。”萧灼摁着她的手腕,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皙白腕骨,声音温柔如风,隐去其间狠戾。

早在看见这些书信之时他已不悦,换作先前早已发作,而今一忍再忍,他自觉脾性好转太多。

可对于谢枝意而言,而今的他和三年前的萧灼并无太大差别,一样的刚愎自负,一样掌控欲极强。

不过是几封书信而已,白日他隐而不发,恐怕正是要等到此时此刻让她亲手毁去,如此才能叫她刻骨铭心。

谢枝意咬紧下唇,想要将手腕抽离,“阿兄,只是几封信罢了……”

她故作镇定,语气放缓,明白此刻犹如行走在弦上,胆颤且危险。

好久未曾听到她的拒绝,萧灼眸底掠过一丝寒芒又在顷刻间隐匿无踪,声音依旧温和,耐心十足,“阿意,你也说了只是几封信,还是说——你不愿?”

最后三个字被他刻意加重语调,字字碾过耳膜,而他紧扣着她的手向前,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从善如流,不容挣脱,眼睁睁瞧着那几封信统统落进火盆,焚烧殆尽。

“阿意,今日只不过是几封信纸,总归比起活生生的人算不得什么。”萧灼见她垂下浓密羽睫神色佯作镇定自若不由觉得好笑,二人分离三年之久,她似乎还是和过往一般没有任何变化。

还是一样,那个心软的她。

萧灼字字珠玑,话里有话,谢枝意自然听得出来,倘若有一日陆乘舟遭遇不测,下手之人定会是他。

她绝不会相信表面佯作温文儒雅的萧灼,一个人再怎么变化,骨子里是变不了的,

有那么一刻,谢枝意有些后悔将陆乘舟卷进这场风波中,他是无辜的,是她心怀侥幸。

纵是如此,她还是轻声开口,“阿兄,他是我的未婚夫。”所以他们的信件来往皆是正常的。

信中所言不乏关切之意,只是再多的缱绻言语确实没有,这也是萧灼迟迟没有对陆乘舟动手、仅让谢枝意亲**毁书信的缘由。

听罢,萧灼唇边扯开一抹温和的笑,指腹落在她的发上轻轻抚弄,“你若真对他动了心思,可就不是现在这样轻拿轻放。”

他已然足够温柔了,倘若谢枝意当真对陆乘舟有了情意,他所做的只会更为狠绝。

温和语调潜藏着噬骨的惊心动魄,谢枝意垂眸,未置一词,心中明白萧灼所言句句属实。

他现在只是给予一个警告,一旦她所做的超出他的界限,恐怕后果便不是这么简单。

“和他退亲。”这句话早已想说,只是直到现在才说出口,萧灼蜷起她的发尾落在指尖缠绕,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嗓音如春风和煦。

谢枝意一颗心彻底沉入谷底。

“此桩婚事是祖上订下,并非我一人可解。”谢枝意声音更轻,妄图继续挣扎着最后一丝可能。

下一刻萧灼直接打破她的奢望,“当初你若是没有点头同意,谢大人也不会应下这件事吧?”

谢枝意被他转回身子,二人面对面,他那双浓稠如夜的眼瞳直勾勾望进她的眼底,破开她强行支撑起来的戒备和伪装,径自戳破表面的平静。

“孤可以不和你计较这样的事,毕竟那三年孤未在你身边没能陪着你,你想要这么一个逗趣的玩意儿留着倒也无妨。”萧灼继续幽幽笑着,瞳仁却无半分笑意,更是将陆乘风讥讽成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谢枝意的心愈发寒凉,飘飘摇摇仿佛落了场盛雪,冻得人四肢泛冷。

不过瑟缩了瞬,萧灼瞬时觉察将她搂得更紧,“莫怕,孤不是还未动手么?”

他说得轻描淡写,温柔又无情,仿佛方才所言不过是一玩笑,值得用人命开的玩笑。

皇权之下,尽是蝼蚁草芥。

陆乘舟在他口中只是一个逗趣玩意儿,那她呢?她应当也是吧……

区别恐怕只在于她陪了他足足十年,纵是想要离开却也成了他的习惯,因而才会这样时时想要掌控着。

谢枝意薄唇轻颤,似乎当真做出妥协,“我知道了。”

她一如既往顺从,似乎当真听了进去。

萧灼掀了掀眼皮,在心头暗道,只盼她所言皆是真的。

此事了罢萧灼心绪好转不少,轻叩了叩桌子命候在外头的人进来将火盆撤了,随后牵着谢枝意朝院外走去。

夜风习习,皎月当空,风声摩挲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幢幢树影拉长隐入黑暗。

侍从婢女在院中摆好小食清酒小心翼翼退到院外,他们皆知这位殿下若是和长乐公主待在一处不喜旁人在场,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仅在院外守着,至于院内发生何事,与他们无关,他们更不会将今日之事告知他人。

对于玉泉别院谢枝意已有三年未涉足此地,想起过往陪着萧灼出宫耍玩时不时便是在此地下榻,纵是过了三年,还是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颇为熟稔。

布局没有丝毫改变,仿佛这三年只是白驹过隙,一场大梦。

“这些都是你素日爱吃的,孤让人另外做了几碟。”萧灼牵着谢枝意落座,修长干净的手拎起清酒径自倒上一杯,随后又给对面之人斟满,月华如练落满肩头,柔和他的眉眼,眼底噙着温柔的笑,“这是果酒,不会喝醉的。”

他先饮了一口,果酒入喉不似烈酒浓烈,却也后韵悠远。

眼下他还未打算放她回府,谢枝意自然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暂且留下,果香幽幽,她轻呷一口,果真如他所言清淡不腻,仿佛清风拂过旷野,倒叫人神思清明。

“这是……桑葚酒?”谢枝意浅尝,很快品茗出来。

萧灼眼中笑意更甚,愈发温柔和煦,“不错,用了玉泉别院后山的山泉水浸泡,这味道和雪水浸泡另有不同。”

贵为太子萧灼自幼养尊处优,世间的好东西都见过,对于什么样的物什、吃食怎样做的更好吃,自有不一般的心得,谢枝意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见过他挑剔的样子,也知晓能被如此挑剔之人选中的果酒味道自是比寻常的酒水都要更甚一筹。

宫中岁月金玉堆砌,万千荣华富贵,她能享受过这些又转瞬离去轻轻放下,对于萧灼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惊叹呢?

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心性,也唯有他看中的谢枝意和旁人不一般。

萧灼愉悦笑着,将杯盏中的桑葚酒一饮而尽,他并未追问关于那三年更多的过往,而是命人将谢枝意送回谢家。

拎起裙摆走上车辕,谢枝意悄然在心底松了口气,就在她钻入车中车帘放下的那刻,并不知这不过是一切的开始。

他不追问那三年谢枝意发生过什么,概因这些事情早就被萧灼手底下的人写成卷书统统呈到桌案。

但凡任何细枝末节,只要他想,都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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