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之是被冻醒的。
玻璃窗上凝着一层薄霜，将窗外的雪色晕成模糊的白。他摸索着掀开薄被，指尖触到床沿时顿了顿——那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雪松气息，像昨夜未散的梦。
“醒了？”
客厅方向传来脚步声，沈庭舟端着一只白瓷杯走进来，杯壁氤氲着热气，飘出龙井的清香。他将杯子递到林砚之面前，袖口滑落，露出腕骨处一道浅淡的疤痕，像条沉睡的银蛇。
林砚之接过杯子，指尖碰到对方的指腹，又飞快地缩了回去。热水的温度透过瓷壁渗进来，却暖不透他指尖的凉。“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醒了说句话。”沈庭舟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林砚之露在被子外的锁骨上，那里有块淡红色的印记，是昨夜他咬出来的。“下周的画展，你确定要去？”
林砚之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画展的主办方是沈氏集团，而沈庭舟是沈氏如今的掌权人。三年前他离开沈庭舟时，曾发誓再也不碰与这个人有关的任何东西，可这次画展的主题是“旧雪”，展出的全是他年少时未成名的作品——那些画里，处处都是沈庭舟的影子。
“我是参展艺术家，为什么不去？”他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却没敢看沈庭舟的眼睛。他怕看见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藏着的东西，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墙，被对方一个眼神就击溃。
沈庭舟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他伸手，想拂去林砚之额前垂落的碎发，手在半空停了停，又收了回去。“也是。毕竟那些画，你当初画的时候，眼里只有我。”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林砚之的心里。他猛地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热水溅出来，烫得他手一抖。“沈庭舟，你别太过分。”
“过分？”沈庭舟的声音沉了下来，他倾身靠近，雪松气息瞬间将林砚之包裹，“三年前你不告而别，把我给你的所有东西都还回来，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这就不过分？林砚之，你到底在怕什么？”
林砚之闭上眼睛，不敢再想三年前的事。那天暴雨倾盆，他抱着刚完成的画，站在沈氏集团楼下，亲眼看见沈庭舟牵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走进车里。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女人是沈庭舟的青梅竹马，也是沈家长辈属意的儿媳。
“我没怕什么。”他睁开眼，眼底蒙着一层水雾，却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你是沈家长子，我只是个画画的，门不当户不对，耽误不起。”
沈庭舟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林砚之以为自己的谎言要被戳穿时，对方才缓缓开口：“好，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疏离，“画展那天我会去，希望你能拿出像样的作品。”
脚步声渐行渐远，门被轻轻带上，屋子里又只剩下林砚之一个人。他看着床头柜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龙井，突然捂住嘴，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没告诉沈庭舟，三年前他离开时，口袋里揣着一张孕检单。也没告诉沈庭舟，那个差点流在了冰冷雨夜的孩子。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像给世界裹上了一层苍白的绷带。林砚之拿起那杯龙井，一口一口地喝着，茶已经凉了，像他和沈庭舟之间，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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