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没再去理会一切,包括文森特。
等到东京的六月迎来了毕业季。
毕业典礼当天,阴雨绵绵的一天那样昏晦乏味。积雪将毕设论文搅碎扔进垃圾桶里,随后穿着学位袍走上讲堂。她从校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时,露出了大学里少见的笑容弧度。
积雪的目光扫过观众席,忽然在最后一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Theron。他穿着黑色西装,目光在眼镜框后面似蛇一样冰冷而锐利。
积雪心猛地一跳,但很快镇定。
典礼结束,积雪被同学拉住在系大楼合影留恋,又被拖去在毕业聚会上差点被灌的酩酊大醉。
她微醺地站在屋檐下等出租车司机,很长一段时间不见的学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以一种情难自断的表情。积雪静默片刻,不察被拉进他怀中。
“毕业快乐。”
他的声音有些落寞。
积雪试图推开他,却被越圈越紧。
“商积雪!”
一道阴沉的声音传来,有人从背后走近。
她愣住,没想到帮她解围的人是Theron,一脸冷峻的Theron很轻易地推开了紧缠住她不放的学长,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她像个物品一样又被圈在臂弯里。他冷笑一声,手指收紧:“还是我送你回去。”
积雪去看学长诧异的眼神,没有拒绝。
车内,雨滴从啪嗒、啪嗒地拍打着车窗,她偏头看着,真是一场下得没完没了的雨。Theron坐在旁边好整以暇地讽刺她在东京背着正主粘花惹草。
积雪头昏脑胀不想理会他,一路沉默。
抵达公寓楼下,Theron从西装口袋里翻出一个丝绒盒子,扔进她怀里,并在她不解的视线中理所应当地解释:“毕业礼物。”
积雪低头瞧着礼物,没什么表情:“我们之间的关系,没到这程度。”
“礼物而已。”
积雪正要扔回给他,Theron突然俯身靠近,将她的双手扣在头顶,多么糟糕又暧昧的姿势,积雪拧眉,Theron却在她耳边嗤笑,“不敢收?”
“没必要。”
那双泛蓝的瞳孔骤然阴冷,捏住她下巴越靠越近,呼吸喷打在她面部,积雪眼睫微颤,怕他真的不管不顾做什么,那吻悬而未落,积雪心跳起伏,他淡笑两秒,语气危险:“不许拒绝。”
积雪神色有些慌乱,却不肯低头。
“惹人讨厌,你好像很在行。”
那唇落了下来,积雪偏过脸,吻落在脸颊。
这都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只感受到愤怒和耻辱,希望这个糟糕的负面体验不会给自己留下阴影。
积雪烦躁不安推开他,留下狠话跑下了车,“有机会我一定弄死你。”
-
积雪回到公寓时,发现床头多了一个礼物盒子和一捧花,盒子里面是一支女士手表。
盒面上的便签上是文森特凌厉的笔迹:
[给小金鱼的毕业礼物。]
让积雪在原地蹙眉的是——
那枚'丢失'的鱼尾项链缠绕在腕表上面。
手机在掌心震动,她惊了惊,将带回来的丝绒盒子扔进垃圾桶,才按下接通键。
文森特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灯光下文森特的面部轮廓深邃,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他依旧那么耀眼,他声音异常平静地问,“毕业快乐,礼物还喜欢吗?”
积雪看了他片刻,原有的情绪和和藏在深处的隐瞒混合在一起,欣喜万分的心情没有出现,她知道是刚才的Theron吻让她面对文森特时有些心虚。
还有些复杂的情绪,比如紧张。
她不想把精力和情绪放在错误的地方,她从那些思绪里收回,试图让自己免受负面情绪的干扰,看着眼前文森特西装革履的模样,才轻声回应,“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不过你应该也在,我才会更开心。”有明显的讨好。
他并没有对她的话生出满意的态度,而是注视着屏幕频频回避他眼神的女人,“一脸心虚,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坏事?”
积雪表情瞬间僵硬,“呃……没有啊。”
她陡然觉得跟文森特聊天无异于是一次冒险,无时无刻都在考验她的勇气和理智,强装镇定地抬眼:“我能做什么坏事……”
不去理会他话语里的质疑,积雪将手机支放在茶几上,拿出手表戴在自己手腕,向屏幕比划着,“好看吗?”
他好似放过她一样,慵懒地将上半身靠在沙发背椅上,冷笑地点头,并提醒,“看看上面的时间。”
积雪听话地去看,没调整的时间而已。
“什么时间?”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你离开的时间。”
积雪微微一怔。
手表时间停在纽约时间2点15分。
她心领神会,那是她离开纽约的时刻。
沉默片刻,积雪紧闭着唇线,“什么意思?”
“你该回到我身边了。”他给出的答案让她意外。并且他还说了一句,让她难以找出线索的奇怪的话,“是不是在外面久了,已经不想回来了?”
积雪觉得奇怪,明明是他冷落她,一年多时间她提了很多次见面的需求,他都没有满足过自己。
又想起Theron的纠缠,“这一年多,我的所有事你好像什么都不关心。”语气突然委屈。
文森特看着她突然情绪低落,稍作停顿,语气稍缓:“所以,你在怪我?”
积雪没回话,或许她的感受对于他来说就像一只蚂蚁的喜怒哀乐一样微不足道,她只是低下头把那定格的表盘拨动,时间重新流动起来。
她看着时间在坚定不移无法阻挡地转动,轻声,“好了,时间已经在继续了,我会很快离开东京了,楼先生。”
文森特神色稍霁。
积雪抬起那条失而复得的鱼尾项链,朝男人问道:“既然找到了,为什么又要送还给我?”
“谁说送给你了?”
“我是要让你重新戴给我。”
积雪不明白他的操作,只道了一句麻烦。
收起那些盒子,又去找了只花瓶把他送的那些花都插进去,做这些的时候安静,没说话。视频里文森特始终也没出声,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挂。
等她再抬头时,屏幕对面的男人仍平静的直视着她,不过他的手间多了一根烟,火星在静默的燃烧着。
“你在哪儿?”
她忽然转了话题,她已经自动处理了那些闹别扭的情绪。注意力转移到男人身上,积雪打量他身后的背景,只因他背后游弋的彩色金鱼玻璃缸太过抢镜,将手机屏幕都染成诡谲的幽蓝。
她又问:“在酒店吗?”
文森特:“在家。”
“你家里新安了鱼缸?”她感到有些惊讶,那鱼缸大的让人瞠目结舌,整个面幅的墙壁都是透明玻璃鱼缸,她没见过这么大的鱼缸墙,好像童话世界。
文森特偏头看了一眼,见她那么感兴趣,于是站起身走近将镜头对准金鱼墙:
“一直有,这是国内的家里。”
透过波光粼粼的玻璃,金鱼自由自在地游荡。
“哇,好大。”积雪眼睛瞬间亮起,感叹道。很快她捕捉到了信息,诧异问道,“你回国了?”
“嗯。”
积雪一下子遭遇双重震惊,怎么又回国了,哦,想起几天前楚川传发来的行程表,自己忘记看了。
她很快再次被金鱼吸引了注意力,积雪无法停止惊讶,那么大的鱼缸,“确定不是海洋馆吗?”
文森特哼笑:“喜欢吗?”
“喜欢。”积雪诚实点头。
瞧着她微笑的面庞,文森特也跟着漾开淡笑,逗趣说:“喜欢的话,你过来把你扔进去。”
视线穿过屏幕落进她眼里:“我的小金鱼。”
积雪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似乎把这个当成禁锢她的牢笼了,积雪嘴巴撇了一下:“那可能你这个鱼缸还不够大。”
文森特挑眉:“那要多大?”
积雪想也不想:“整个太平洋那样大的才应该配是我的鱼缸。”
“整个太平洋?”男人忽然的低笑声震得她耳膜发麻,镜头里,她忽然看见男人修长手指叩击缸壁。
“小金鱼只适合淡水。”
“……”或许吧。
积雪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已经毕业了。”握紧手机,小心翼翼看着屏幕里,就只能见到游动的小金鱼:“我已经提交了纽约大学的硕士申请。”
毕竟这件事情没有提前跟他说。
文森特目光轻眯起,积雪蓦然紧张了,以为他会生气,毕竟这件事他是可以提前知情的。
“我以为你不会跟我说。”结果他这样说,是那副沉稳淡漠的表情,似乎没什么惊讶的。
看来他提前知道了,积雪如释重负,哄他,“怎么会呢?我来纽约不就是为了你吗?”
文森特并不相信她的假话,坐回沙发里,靠座椅后仰,淡淡吩咐:“给你订机票,明天来内地。”
积雪小小挣扎,“明天吗?可是我今天刚毕业,还没有回过家。”
文森特并不在乎,甚至刻薄:“那你就留在家里为你爹和后妈养老送终,别来见我了。”
“……”积雪认命地低头,“好,明天过来。”
-
离开之前,积雪还是回了一趟家。
像是不再回来的告别一样,积雪跟商荣叮嘱了不少事,可惜商荣很难有机会理解这些叮嘱背后的深层含义,他以为女儿只是回故乡旅游,并且在开学的时候去纽约,等毕业了就能再回到自己身边。
晚间时分。
在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后,她踏上了阔别已久的大陆土地,还是楚川来接她,他依旧那么绅士,文质彬彬,向她打招呼好久不见,还说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不就侯车子停在一湾海湾别墅区,楚川为她拉开车门的瞬间,后视镜里映出文森特站在落地窗前的剪影。
积雪从车里跳下来,宛如一只雀跃归巢的兔子,她跑进客厅,那面巨大的玻璃金鱼缸跌进眼底。
于是她的目光被牢牢吸引,再也移不开。
那是一面几乎占据整面墙的鱼缸,高度直达天花板,幽蓝的水光在黑暗中微微荡漾,将整个客厅笼罩在一片梦幻的光晕中。
成群灵动又美丽的金鱼在水中游荡,优雅地摆动着尾鳍,鳞片在光线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用手指轻轻抚过玻璃表面,一条金鱼游了过来,圆润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一串晶莹的气泡,隔着玻璃亲吻着她的指尖。
忽然,熟悉的气味袭来,她后背被抵在了冰凉的玻璃上,不知何时靠近她的文森特的嘴唇擦过她的耳畔,似乎有酒精浸泡过的味道。
“你是不是应该先看我,小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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