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明朗的反应,贺锦云兴奋了起来,更加癫狂地喊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每次是怎么找到你的?你不会真的以为是什么爱情的心有灵犀吧?蠢货!他在你皮下放置了定位芯片!
他跟他父亲一样的虚伪!跟他母亲一样贪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谁都可以隐瞒和牺牲!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你这种天真的笨蛋!
你在他眼里跟那些带芯片的猫狗没有区别!他对你的报恩方式就是植入芯片,攻陷你,控制你,然后养在身边当个宠物,所以说,不要随便捡男人回家,会倒霉的……”
叫嚣着的贺锦云被那些黑衣人用胶带封住了嘴,但依然拼了命地扭动和挣扎着,企图攻击贺允川。
“各位请离开吧,飞机即将起飞了。”黑衣人头目对明朗和贺允川做了个请的姿势,他们奉命把贺锦云即刻送往澳大利亚。
明朗愣了片刻后,转身下了飞机,贺允川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发。
走到重机车边上,明朗转过身,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贺允川,用尽量克制的语气问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贺允川沉默了很久很久,用极低的声音叫了一句:
“哥哥……”
那声音极远又极近,拍打在鼓膜上,震得明朗呼吸困难。
明朗深深地看了贺允川一眼,骑上机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允川盯着明朗摩托车消失的方向空看了良久后,打电话叫了司机来机场接自己,等他赶到银沙湾别墅时,明朗连同他为数不多的行李已经不见了。
别墅里干干净净,摆设一动未动,跟从来没人住过一样,恍惚之间,贺允川甚至觉得之前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个美梦,他的哥哥就从来没跟他再次相遇过。
但桌子上的东西否认了他的幻觉——除了自己送给明朗的所有礼物,还有那个血淋淋的定位装置。
定位装置压着的一张纸上写了三个字——别找我。
贺允川慌了,跟十二年前明朗把他交还给陆星波那个时刻一样的慌。他召唤了所有能召唤的人,发了疯似的开始寻找明朗,他找遍了所有他觉得他会去的地方。
但明朗这次是真的不见了,无影无踪,让人绝望。
凌晨时,贺允川敲开了Mandy家的门,是Mandy真正的家,而不是她那个度假公寓。
Mandy刚睡着就被人急吼吼地砸门砸醒,简直气急败坏。她睡眼惺忪地看着门外的贺允川,一时间恍惚了一下,半天才缓过神来:“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明朗呢?”贺允川并没打算回答Mandy的问题。
“他没来找我啊。”Mandy打了个哈欠。
贺允川推开Mandy就冲了进去,然后仔仔细细把每个角落都翻了一遍,吓得Mandy的小男友套上裤子,条件反射般就往阳台上躲。
“搜完就赶紧走吧,我还要睡觉呢。”Mandy很是淡定,她对贺允川的偏执并不陌生。
“你真没见到明朗吗?”贺允川搜了两遍后,直接问道。
“没。我说,你们有钱人搞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能不能离我们这些打工人远点啊,别殃及无辜好吗,你折腾完还可以回去补觉,我晚上还要上班呢。”
“明朗走了。”贺允川失魂落魄地说道。
“那不是很正常吗,他三十了,你还真以为他能跟你这个大少爷谈恋爱啊,想也觉得离谱好吗。”
“他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走的。”
“哦?”Mandy难掩自己的八卦之魂。
贺允川看了一眼Mandy的小白脸男友,Mandy给那男孩塞了一小沓钞票,把他打发走了。男孩走后,Mandy还贴心地给贺允川煮了杯咖啡,让他慢慢说。
贺允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Mandy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甚至还包括从头到尾所有的对话,当然,完全隐瞒了贺锦云的部分。
Mandy听完简直震怒,把给贺允川煮的咖啡拿了回来,愤恨地一饮而尽:“那他确实该走!不是,你这个行为也太膈应人了吧。暂且不说抚养变爱情这破坏伦理纲常的抽象关系,就说你骗他这事儿……”
“我没骗他,只是没说出来而已。”贺允川话间带着委屈。
“不是骗他是什么?你不但骗他,你还误导他!让他把真情实感付出在一个人品低劣的冒牌货身上,我追的星塌房了都能难受好久,你让他误认为自己养大的弟弟是个算计自己的人渣,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心情?你故意的吧?”
“我开始确实有点故意的,因为他没认出我,还把别人认成了我。”
贺允川的私心不止如此,他不但想惩罚明朗,让他为了自己认错人买单,他更想让明朗知道,别人都是坏人,自己才是那唯一纯白的茉莉花弟弟。可这么机关算尽下来,他发现自己似乎也跟路羽没什么区别了,都是混蛋。
Mandy一听,气得撸起袖子站了起来,指着贺允川的鼻子大声道:“你长得跟小时候相差十万八千里能怪谁?你把那个赝品带在身边还怪明朗认错人?要是分开的区间是20岁到32岁,他没认出你,你可以生气;但是是10岁到22岁啊,人类变化最大的几年,人变成狗都不奇怪好吗!还是你是觉得你俩分开十二年后,他一眼就要透过本体认出你的灵魂?那叫相认吗?那叫招魂!”
Mandy的话怼得贺允川哑口无言,他缓了半天,低声委屈道:“他还说没有我的生活,哪怕坐牢过得都挺好的。”
“他说的是那个意思吗?语文不好就补课去,过度解读也要有个限度!平心而论,你们俩住在桥下的水泥管子里,他四处捡垃圾还要养着你个拖油瓶,压力大吃不饱穿不暖,你觉得这个日子比在牢里三餐定时作息健康好?而且,他都已经出狱了,轻描淡写跟陌生人说一句坐牢的日子也还能熬过去,怎么就扎着你敏感的神经了?非要他痛哭流涕说自己那十年生不如死你才开心?”
Mandy对贺允川的滤镜碎了一地,现在这货在她眼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她训斥他也是毫无心理负担,游刃有余得跟训儿子似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想听他说,没有你的日子生不如死呗。”不愧是金牌妈妈桑,洞悉人性果然不是盖的。
贺允川一下子卡壳了,被人这么**裸地说出阴暗的小心思,确实难以招架。
“夜场的人员复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多数人都爱说自己多苦多苦,不得已才沦落风尘,卖惨的话我听多了。但明朗一句没说过,但我能感觉到他很苦……”Mandy话说到一半,点了支烟。
“他的苦像个苦行僧,自己给自己受戒那种,他不允许自己开心,也不允许自己放纵,他觉得自己不配幸福,他一直在忏悔,我之前不知道他在忏悔什么,现在知道了,大概一半是忏悔杀人,一半是忏悔你所谓的对你的抛弃,但他那时候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啊。就算他真的曾经对不起你了,但你现在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你想让一无所有的他补偿你什么?成为你的附属品吗?”
贺允川低着头,半天没说出话。他想辩解,可是他无从辩解——他在明朗身上极度缺乏安全感,为了获得安全感的唯一途径,就是把明朗时时刻刻捆绑在自己身边。那跟Mandy说的“成为附属品”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虽然动机有可能稍微不同。
“不然,你放过他吧,贺少爷,他已经很苦了,被你这么纠缠,他只会更苦。”Mandy深深叹了口气,打开了门。
贺允川离开后,回了家,他捏着那张沾着血迹的纸,枯坐在客厅一天一夜,一动不动。
贺允瀚葬礼是在贺家的私人墓园进行的。
贺允川的车子抵达墓园停车场后,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间乌云密布。
贺允瀚的葬礼很是凄凉和萧瑟,他是背着官司死的,又是被自己的老子雇人误杀的,这死法着实让人难以评价,所以完全没有外人来吊唁,就连家里人也没几个——贺德安在住院,贺锦朋被抓了,贺锦云被驱逐,出席葬礼的人只剩下了贺允川,贺允浩的老婆吴丹阳,贺锦华一家,以及贺锦云的儿子裴炎。
裴炎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像个bjd娃娃,拉着大宅老管家的手,眼神怯懦又好奇。
“我妈妈为什么不来?”裴炎小心翼翼地问道。
“妈妈有工作要忙。”老管家低下头,轻轻安慰着裴炎道。
“那爸爸呢?”裴炎追问道。
“爸爸也要工作啊。”
“哦。”裴炎失望地低声应了一声。
这眼前的场景让贺允川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在下葬的那一刻,贺允川被人一拳打倒在地,他回头一看,身后站着怒不可遏的贺允浩。
“这事儿跟三哥没有关系啊,你快别打了!”贺允灵丢下伞,跟徐惠一起在雨中阻拦着贺允浩单方面暴揍贺允川。
吴丹阳则是一脸无所谓地在旁边看热闹,偶尔也跟着喊几嗓子,假装制止。
她既不喜欢她老公,也不喜欢她小叔子,谁打谁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但她老公的忽然回国,算是打乱了她接下来玩乐的计划,这让她颇为不爽。
裴炎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躲在了老管家身后,老管家要顾孩子,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但他们的举动都不算离奇,反应最离奇的算是贺允川了——他完全没有反抗。
按照战斗力,他一个打贺允浩三个都没问题,但此刻,他不想反抗,他渴望疼痛,疼痛能让他暂且缓解再次失去明朗的绝望。
“警察那边都调查清楚了,是公公雇人放的火,你打他干吗?”吴丹阳拱火道。
“放屁!就是他害的。”贺允浩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是他老子和弟弟的问题,但他总不能把他被关进去的爹揍一顿,于是只能找个出口发泄愤怒。
怨恨积怨已久的对家,总比怨恨自己人要舒服得多。
“住手吧!你还嫌家里出事的人不够多吗?再因为故意伤害进去一个你就高兴了?”贺锦华大喝道。
贺锦华看似在劝架,实则在帮着侄子免遭牢狱之灾,他不确定现在的贺允川会不会赶尽杀绝。
被叔叔这么一吼,贺允浩才不情不愿地停了手。
贺允川狼狈地站了起来,贺允灵伸手要去扶他,被他躲开了。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意味深长地环视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人后,笑了笑,踉踉跄跄地走了。
经过他那素未谋面的生父的墓碑时,雨滴落了下来,打湿了他的鬓发,他停下脚步,轻轻扫了一眼墓碑上雕刻的照片里那张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笑了笑,低声说道:
“这就是你生下我的意义吗?让所有人都憎恨我?厌恶我?躲着我?那么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贺允川忽然相信了贺锦云的话,自己果然流着跟贺锦文一样卑鄙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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