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辇将沈清辞送回锦墨院时,夜色已深。云舒一路随行,再次仔细检查后,重新上药固定,又开了内服外敷的方子,叮嘱务必静养,不可挪动,方才离去。
下人们都被屏退,偌大的内室只剩下他们二人。红烛高燃,将影子投在墙壁上,摇曳出几分不同寻常的静谧。
沈清辞靠在引枕上,受伤的左脚被小心地垫高,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闭目养神。苏挽月端着一盆温热的水放在床榻边的矮凳上,水中浸着干净的细棉布。
“云太医说,需用这药汤热敷,活血散瘀。”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他。
沈清辞睁开眼,看到她挽起衣袖,露出两截皓腕,正将棉布浸入水中。烛光下,她侧脸线条柔和,长睫低垂,神情专注。他下意识想拒绝,他并不习惯如此近距离的、带着照料意味的接触,尤其对象是她。
“让下人来做即可。”他声音有些干涩。
苏挽月拧干棉布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目光清澈而平静:“下人手脚不知轻重,还是我来吧。”她语气自然,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夫君是因护驾而伤,挽月照料,是分内之事。”
她将温热的棉布轻轻覆在他受伤脚踝的上方,避开固定木板的位置,用掌心隔着棉布,小心翼翼地按压、热敷。动作生疏,却极尽轻柔。
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似乎真的缓解了些许筋脉的胀痛。沈清辞身体最初有些僵硬,但随着她持续而耐心的动作,那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她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细腻的后颈,几缕碎发垂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靠得很近,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兰似麝的清香,取代了药味,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忽然想起宫宴上她从容应对郡王挑衅的模样,想起围场惊变时她失声惊呼冲过来的身影,想起她扶住他时微微颤抖的手和眼中的焦急……一幕幕,与他记忆中那个需要保持距离、互不干涉的“名义妻子”形象,渐行渐远。
她似乎……总是在他意料之外。
“今日,吓到了吧?”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挽月正专注于手上的动作,闻言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又道:“好在有惊无险。”她抬起眼,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夫君无恙便好。”
烛火在她眼中跳跃,像落入了碎星。沈清辞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移开视线,落在她因沾水而微微泛红的指尖上,喉结微动:“……辛苦你了。”
“不辛苦。”苏挽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声音轻柔,“比起夫君所受的伤,这算不得什么。”
内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棉布浸入水中的细微声响,和她清浅的呼吸声。一种微妙而温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不同于以往的疏离,也并非刻意的亲近,更像是一种在特殊情境下自然形成的、无人打扰的共生时刻。
热敷完毕,苏挽月又仔细地用干布将他脚踝周围的水迹擦拭干净,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她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擦过他小腿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凉的、痒痒的触感。
沈清辞垂眸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那片冰湖,仿佛被这持续的、温热的暖流包裹,融化的速度,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
“好了。”苏挽月直起身,将用过的水盆和布巾收拾好,“夫君早些歇息,若夜里疼痛,或是需要什么,唤我便是。”
她端起水盆,转身欲走。
“苏挽月。”他忽然叫住她。
她回头,眼中带着询问。
沈清辞看着她,烛光下,她的面容柔和而静美。他沉默片刻,终究只是道:“……你也早些休息。”
有些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道谢显得生分,关怀又似乎逾越了那条他自己划下的线。
“好。”苏挽月点了点头,端着水盆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门关上的瞬间,内室彻底安静下来。沈清辞靠在引枕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失序的心跳声。脚踝处似乎还残留着她掌心温热的触感,和那若有似无的清香。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是一片前所未有的迷茫与复杂。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悄然滑去。
而一门之隔的外间,苏挽月靠在墙上,轻轻吁出一口气,抬手按了按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方才内室里那过分安静又过分亲近的氛围,让她也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无措。
她甩了甩头,将那些杂乱的心绪压下。
他只是受伤了,需要照顾而已。莫要多想。
夜色深沉,锦墨院内外,两人各怀心思,却都注定,难以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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