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安被贺兰野裹挟着往城门走,身后的人影在贺兰野吩咐之后便都窜了出去,冲那些守城兵士而去。
不消片刻,城门口便传来了喊杀之声。
丑时三刻,正是人深眠的时候,兵士们也扛不住,迷迷瞪瞪地杵在城门口,期盼轮值的兄弟们快些来。
最近两天形势不好,说是城里丢了位贵人,还是陈少将军的远亲。县令也不知咋了,每日诚惶诚恐的,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人。西、北两处城门的守城兵士增加一倍,轮番筛查进出城的人。
可是累惨了他们,没日没夜睁着眼,打个盹都不行。
乍一看街道上的数道人影,怨气贼大,愤恨地吼:“什么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呢?”
回答他的是突脸的弯刀。
短兵相交,两拨人撞在一块儿,嘶吼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在城门口尖锐又刺耳,而街道两旁的门窗纹丝不动,好似一座空巷。
贺兰野拽着她往城门走,他自街上不知名的尸体上拔出一把刀,单手握着,毫不费力杀出一条血路。
他手锢得很紧,李时安根本挣不开。她用一种近乎锥心的眼神看着贺兰野,死死咬紧牙关,一双眼红得惊心。
她还未从方才兵士之死中缓过来,又眼见一个个兵士倒在自己眼前。
城门近在咫尺,她头皮都炸了起来,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贺兰野如愿!
不能让他离开,他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而贺兰野立在她身侧,岿然不动。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城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左侧一刀劈来,贺兰野反手挡刀,一脚踹向那人心口...
夜风袭过,掠过二人的头顶,青丝飞扬。
李时安骤然抬起那只没有被缚的手,穿过发丝扣住了那柄玉簪。
轻轻一扯,三千烦恼丝如泼墨而下,轻抚过李时安的眼上眉梢。一双通红的双眼倏然泛起锋锐的光。
贺兰野转身,李时安猛地抬手刺向贺兰野。
玉簪尾部圆润,戴在发间更忌讳伤人。李时安用了十足的劲儿,簪柄陷进肉里,鲜血缓慢地渗出来,浸湿了贺兰野胸前的衣裳。
贺兰野吃痛,却没有立刻甩开她,反而丢了刀,攀上李时安的手...
眼底的泪惊落,李时安睁大了双眼。
贺兰野带着她的手把玉簪将更深处扎,鲜血一股股朝外冒。漫过玉簪淌到了自己手心,滑腻的触感让她根本握不住,她大喊,“你疯了,你想死吗?”
“你不想我死?”
李时安忽然愣住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发觉自己确实想杀了贺兰野,但是真当贺兰野将胸膛暴露在自己眼前时,又下不去手。
贺兰野低头看他,“你还是不够恨,所以....”说到这里,他忽然带着李时安的手将玉簪往外拔,他好像感受不到痛,语调又缓又稳,“我死不了。”
“时安,跟我走吧!”他道。
李时安满手粘腻,恨得咬牙切齿,“做梦。”
忽然,贺兰野神色一凝,将李时安往反方向一推,自己也顺势往身后退了一步。
几乎是李时安站定的瞬间,半空中一支箭落到了贺兰野方才站的地方。箭身震颤不已。
可见拉弦之人有何等力量!
李时安望过去,长街尽头,一人慢慢垂下了手臂。
弓在侧,身似松。
远处天光预现,那人一身鸦青色劲装,几乎融在夜色中,让人平白生出一丝胆怯和畏惧。而他的身后是乌压压的黑,不知是夜色太暗还是掩藏锋锐,叫人看不真切。
贺兰野自然也是看见了,三人遥遥相望。
是旧友重逢,亦是仇敌见面。
贺兰野嗤笑一声,“还不算太笨。”
贺兰野!
陈少恒眉眼一沉,他与贺兰野多年未见,骤然听见他的声音,果真还是如此扎耳朵。两日以来被他按捺收敛的戾气在这一刻无休无止地冒了出来,根本压抑不住。
他在一片喊打喊杀中看着勉强站着的李时安,迈开了步子。身后的黑无风自动,跟着他顺着长街,越走越快。
一眨眼的功夫,李时安已经能通过城墙之上的火把看清陈少恒的眉眼,而他的身后哪里是夜的黑,分明是穿着黑色劲装的将士。
陈少恒面无表情,但眼里的愤怒都能溢出来了。
他架着旁人的刀锋,带着所向披靡的气势一步一步朝李时安两人所在的城门走。
守城的兵士已然半数倒下,陈少恒带着援军加入战局。
贺兰野的人方才历经了一番缠斗,刀尖血未凉,眼下心正热。他们毫不畏惧地跟援军撞在了一起。
也不知是谁一刀将墙上的火把砍断,带着火焰的那头坠在地上,红色的火星四散,就地摔了个四分五裂,但是火焰未灭。星星点点溅到哪里,那里便如燎原之势燃烧起来。
片刻功夫,城下已是大亮。
一片火光中,李时安看清陈少恒通红的眼,他挥刀见血。眨眼间,已经快到眼前。
贺兰野矗立不动,他静静看着陈少恒,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身后的城门缓缓上升,昏暗的夜色中,群山连绵显现,翻过去便是北漠,是他心心念念的故乡。
原来城墙之上,贺兰野的人已经抢占先机,叫人打开了城门。
变故突生,将士们皆变了脸色。
贺兰野的人且战且退。很快他们肩撞肩,刀尖向外,以城门为中心,围成一道人墙,将贺兰野和李时安圈在其中。
城门还在不断向上,李时安甚至能嗅到来自北边深处凛冽的风。这一刻,李时安全身的鲜血仿佛冰封,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往日种种,何其相似?
十岁贺兰野未做成的事,在这一瞬似乎唾手可得。
李时安自认倒霉,着了贺兰野请君入瓮的道儿。从宁玊一个惨兮兮,穷得叮当响的小孩能阴差阳错的买到‘月归’开始,她便应该猜到的。世间哪里会有如此多的巧合?不过是设计好的!
她隔着火光和人影与陈少恒四目相对,苦笑出声。
陈少恒却忽然暴起,他一脚踹翻了眼前之人,翻手自腰侧拔出两把匕首,扎进左右各一人的脖颈处,温血溅了他一脸,但是他并不闭眼,浸了血的眸子一错不错,直勾勾盯着李时安。
好似安抚,也像胁迫。
李时安无声地松开了捏在手心中,已经断裂的玉簪。
人墙被陈少恒撕开一道口子,他匕首如闪电般直奔贺兰野而去,兵士们也齐刷刷地涌上来,人墙就地散了,两拨人缠斗在一起。
李时安立在原地,灵巧得避开掠过的刀光剑影。
林虎一刀将身前人捅了个对穿,朝身旁人喊:“上去!把城门关上。”转眼就见李时安背后刀光一闪,吓得他登时冲了上去。
奶奶个腿的,这要是受伤了,少将军不得打死他?
他举着刀奔过去,就见李时安侧身避开一刀,旋即转身一脚踹向那人下颌,对方登时倒地。
林虎:...
李时安也看见他了,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林虎哪能真不管?
本来他心有疑虑,觉得自己想多了。京城那些公子哥儿一个个金枝玉叶,瘦的跟猴似的,贴两片胡须增添男子气概也是正常。方才瞅见李时安披发的样子,他可以确定了。
这就是位小姑娘!
怎么能不管小姑娘呢?说不定还是未来嫂子呢!
不能不管。
林虎左右开弓,一刀一个走到李时安身边,固执得护着身边的人。
然后他便发现,根本没人往他们这边来。甚至有个更过分的,提着刀往他头上劈,末了还未等他回挡,竟生生将刀换了出方向,冲他兄弟去了。
林虎:…..
李时安无语得朝他耸肩,却不料危险正在逼近。
斜侧突然一刀刺来,就要没入她肋下。那刀角度刁钻,直取她而来。
李时安根本躲不掉。
林虎惊得去扯她,却只扯住一个衣角。
就见还在与贺兰野斡旋的陈少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身边,他一脚踢开了那刀,带着李时安的腰身转了个圈,安稳落地。
两人一触及分,陈少恒提刀望着那人,眼神里杀意尽现。
“你怎么过来了?”
城门关着,贺兰野不会逃了吧!
李时安不安地看向陈少恒应在的位置。就见贺兰野仍在与人缠斗,只不过对方从陈少恒变成了一个邋遢的清瘦男子。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竟不分伯仲。
“他怎么在这儿。”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一道属于林虎,而另一道属于刚才想要取她性命之人。
林时安讶异地望过去。
那人一身黑,从头裹到尾,眼睛都不见。分不清男女,不知晓长相,也不知他是如何视物的。
但是李时安认识他,并且印象深刻!
刚被贺兰野带到破庙的那个夜晚,曾有个包裹地严严实实的男人和贺兰野发生过冲突,他们言语间提到了陈少恒和身份暴露之事。
她心里留了个心眼,猜想陈少恒带来的人里面只怕有内鬼。
而眼前之人,正是那晚的男人。
李时安示意陈少恒贴耳过来,语气里藏了些抱怨,她道:“你的人。”
“你是谁?”林虎警觉起来,“如何识得无疾?”
陈少恒却直截了当,“王淼,别藏了。”
这一章真的卡死我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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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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