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宋明初又怎么知道,他每一次都是在装睡。他听过无数次宋明初与那个黑衣人之间的对话,更知道自己此次潜入宫来,若不是因为敬予帝帮了他一把早已九死一生,他甚至听到了宋明初想凌辱自己让敬予帝痛苦。

他一直装作不知道,装作单纯无知,装作信任他,不就是为了到时候能全身而退吗?

他心里明了还好,但听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倒还真有些不舒服。

但没办法,毕竟自己也在利用他。

互相利用,互相伤害嘛。

“人与人之间不都是这样。”他笑笑,“互相利用,我并没有拐失什么。”

“这样吗?”

敬予帝尾音上挑,带了些挑逗的意味:“那你利用我吧,我不会骗你,我比他更好用。”

“而且,你和他之间,可是你亏了。”

“他对许笙帝的事情知道的,可是少之又少。”

“陛下怕死了?”许望帝挑眉。

敬予帝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他只是一声不吭地盘着手中的串珠,目光也从许望帝身上转移到了他身后的木门上。

许望帝不明所以地眯起眼,正想顺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面前的已然开口。

“出来。”他低沉着声音,言语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不等许望帝的多做思考,门外的人已经到了敬予帝身前,他单膝跪在地上,低声开口:“他们已经在御花园那边了,让我先过来,我就加紧绕小路来了。”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敬予帝摆手示意他起身,那人身着暗卫的服饰,背影发型都令他心生熟悉。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偏了偏头冲他咧嘴一笑,手在身侧悄悄比了个大拇指,随即装作若无其事,转回头去看敬予帝。

那张脸……左尚!?

“看来时间不允诉朕把所有事告诉你。”敬予帝眼弯了弯,“那便下次吧,若是朕还活着,你还活着。”

殿外渐斩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敬予帝沉着下令:“左尚,带望帝走。”

望帝……

许望帝眯起眸。

左尚点头,抬手将反方向的窗推开,一把拉过许望帝翻窗出去。

许望帝愣愣地看着殿内不慌不忙的敬予帝,敬予帝望向他一笑,用口型说:“那个人,是许笙帝。”

许望帝瞳孔骤然收缩,耳旁是破门面入的喧嚣声,再度清醒过来时,他正与左尚飞奔在宫中的小道上,左尚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跑得很稳,只不过不知道现在这是去哪儿。

左尚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拉着他穿过长廊,微微放慢脚步,道:“陛下让我带你去见个人,他说他希望你见到了这个人,能回心转意,哪怕帮不了他,也能离开南楚,回北燕去。”

“回北燕?”

“是,他觉得如果他输了,明王不会善待你,所以让你回去。”左尚道,“但他同样也说了,北燕那边现在也更安全。”

“见谁?”

“到了您便知道了。”

那是一座比冷宫还冷清偏僻的院子,这里鲜少有宫人路过,几乎可以称得上人迹罕迹,但这明显有人住过的痕迹,院内房中虽未点灯,但院子里植着几株桅子,从墙外望去,虽因为花期的缘放枝头不见花,但光是瞧着那枝干的长势,便已穿越时光,望见了来年春三月的花开繁盛。

一见便是有人悉心照料过的。

左尚没有贸然推门,抬手按住门环轻叩。院里安静一瞬,随即传出两声敲击声,声音清脆,仿佛在询问来人的身份。

左尚侧耳立了片刻,轻轻叩了三下门,然后门瞬间被从里面拉开。

“小左?”那人唤道,立马反应过来他身边有个人,转头看去,两人的视线对上的那课,不约而同地愣在原地。

“我介绍一下,许望帝,这位是我南楚太上皇,”左尚平静地指指许望帝,“这便是北燕那位质子,七皇子。”

“许望帝。”宋盼沉声开口。

宋盼明显是知道他的,他丝毫不惊讶,面色不改地打招呼,而许望帝就不一样了,他面上的神情呆滞了一瞬间,不可思议地眯起眉来,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明明面前这人白日还是书铺的店老板,到晚上怎么就……

“我平时待在宫里没什么事,挺无聊的,便会出宫转转,看看书铺的生意,”宋盼并没有说尊称,而是用了“我”代替,倒是显得和蔼亲近,“我这也不好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旁人,否则和街坊邻里不好亲近,况且宫外有人要杀我,所以白天见到你时才不好告诉你。”

“没事,”许望帝见他这样说,认同地点头。

宋盼沉声许久笑了:“你长得和你哥哥很像,第一眼见到你时我甚至在怀疑他当年是不是没死。”

“是许笙帝吗?”许望帝抬眸,问。他脑海中突然重现刚刚的画面,以及敬予帝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是。”宋盼点头,“你想知道?是吗?”

许望帝垂下眼眸,这时的他像极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大狗狗,他轻轻抬眸望向宋盼:“若我想知道,你会告诉我吗?”

“自然是会的,但你得帮我一件事,就当作是交换。”宋盼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失控,不受控制地揉揉他的脑袋。

“什么?”

“帮宋子朝,赢下这场。”宋盼微笑道。

“我?”许望帝很疑感。

“对,”宋盼拂过他的发顶,不用怀疑,就是你,你哥哥都能做到,你也一定能,对吗?”

“我……不知道。”许望帝抿唇别开头,看似紧张无助,可眼底跃动的野心是骗不了人的,他垂眸浅笑。

“但我可以试一试。”

将军府。

“唔——”

月色入户。

混乱不堪的梦中,他隐约看到那个人站在百米开外,奋力撕杀,孤立无援。只记得那人侧眸看来,那是双人见人夸的眸,在那胜过女子倾国倾城的面上,是点睛之笔。

可惜那双眸在梦中惊鸿一瞥,永远是冷淡疏离的,他似乎对所有人皆如此,但为何自己是那样失落。

你是谁……

他是谁……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胡思乱想出来的。

箭羽划破长空,那人望着他,嘴唇微启。

“沈哲。”

那个人叫着自己的名字,沈哲周身微微一震,这铭刻入骨的熟悉感……是……

周围的一切都在消散。

“好好的。”

是谁?

我忘了什么?

利刃刺入光明的胸腔中,撕裂伤口,将最为真实的黑暗与罪恶暴露在长夜中,无法停歇,无法隐匿。

“活下去。”

胸腔中刺痛袭来,伴随阵阵晕眩,他低下头,朦胧间,只见那流淌的血,与无故刺入自己心脏的箭。

是自作自受吧?

是……我杀了他吗?

他是……

谁?

我似乎……忘了一个对曾经的自己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唔——”

沈哲猛地睁开眼,低声轻喘,脑海中努力回想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

他紧紧抓住脑海中仅存的,淡如薄烟般的丝丝缕缕。

可一切都是途劳无功。

薄烟终是退散得一干二净。

每一次在梦中不太清晰的脸,回到现实之中,便更想不起来了。

也不记得自己究竟要记住什么。

他会在与现实连接的那一刻失去所有关于梦的记忆,哪怕只言片语,亦或是一丝一缕都记不清明了。

总之……算了吧……

意识回笼,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双眼前一片漆黑,他能感觉到眼上的那层纱,张了张嘴,舌尖抵上那粗糙的绳索,反绑在身后的双手试探性摸了摸身下。

对方将自己绑在了床榻上,甚至还贴心地替他蒙了眼封了嘴还盖上了……被子?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那个缺德的混蛋干出来的不是人干的事。

谭析……

陈昭……

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沈哲咬牙切齿,手指还在摸索手腕旁的结。

他们也不是没给他逃脱的机会,将结系在他手腕边不远处,但……这个机会能成功的概率似乎有些……

他眼中毫不掩饰地浮上抹阴沉。

这样的神情在他眼中少有,毕竟他是坐镇后方的军师,算是文臣,善排兵布阵,并非上战场撕杀的武将。父亲常告诉他,要温顺,要和颜悦色,是翩翩君子,不可将只有武将眼中才会拥有的锋芒外现,恐伤及天子。

是啊……又是父亲……

每次都是这样。

沈哲闭上眼,呼吸平和下来。

每次都是……我不愿做什么,您非让我做什么……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来将我塑造成您眼中最完美的样子。

又派人监视我是吧?

可笑。

他做了那么多年父亲与外人眼中的“乖孩子”,却从未被自己父亲真正信任过。

连当朝天子,众人口中喜怒不明阴晴不定都信任着他,将那么重要的虎符交于他……

可他,他是自己的父亲,他却从始至终都不信自己。

自己竟然还顺从他的意思当他的“乖孩子”?

可真是再傻不过了。

这个“乖孩子”谁爱当谁当去。

门外传来阵阵躁动,似乎是什么人破门而入来。

“是谁?”他被蒙着眼,听觉似乎灵敏许多,是谭析。

“不知道,总之不是皇族两方的人。”是陈昭的声音,“蒙了脸,但招式……似乎有些熟悉。”

“想不起是谁了。”他补充道,“反正很久不见对兵器领悟到这份上的人了。”

“杀了便是。”沈哲似乎能看到谭析勾唇浅笑的样子。

门外躁动纷纷,他不知来者何人,更不知来人何意,心脏在胸腔中窜动,可其中蕴含的,并非是不安。

虽未见到那人,但冥冥中,他总觉得有些熟悉。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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