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望舒床头的闹钟在七点零三分准时响起。他下意识去关闹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盯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大脑一时宕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身处何处。比平时整整晚醒了近两个小时——这个闹钟是提醒他吃早餐的。
推开房门,正巧碰见穿戴整齐的顾流安从房间里出来。剪裁得体的Loro Piana的黑色西装,配上一块经典款的百达翡丽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木质香,使他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成熟男性的荷尔蒙。
“顾总一早是要赶去做什么?”
“今天有一个重要的宴会,可能会晚点回来,你去公司有什么事直接找徐淋就好。”他套上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又折回补充道:“剪映室在十楼,放映厅的话……我已经让徐淋先带你去看一看,有什么需要的再和他提。”他低头看了一眼表,神色匆匆:“早上从物业那里拿了另一张门禁卡和一把车钥匙都放在玄关的装饰台上……”他顿了顿,欲言又止地望向冰箱,“冰箱里有三明治,咖啡机在厨房里,你想喝的话也可以用,我先走了。”说完他步履匆匆的离开。
庄望舒的大脑仍处于宕机状态,意识尚未清醒。他打开冰箱,空空如也的空间如今被食物填满,他拿出保鲜膜包好的三明治,随即又冲泡了一杯热美式。很意外,三明治里的煎鸡蛋竟是庄望舒最喜欢的流心蛋。流心蛋的溏黄恰好漫过全麦面包边缘三毫米,像极了母亲当年总说“这样才不会噎着”的完美弧度。
浮光掠影的回忆穿梭在脑海间,蛋黄液不小心流在他的指腹上,他下意识去吮吸金黄的蛋液。他盯着手里的三明治,只觉顾流安的口味竟然和自己相似,还默默记下要问他这三明治是在哪家店买的。
出门前,他给徐淋发了消息,说自己大概半个小时后到。徐淋立即回复好。
他刚到懋林楼下便见到前几日同他对接的徐淋,在门口等他。打了声招呼后,徐淋便领着他上了另一台电梯。
初见徐淋,让庄望舒有些出乎意料。他与顾流安的性子大相径庭,默寡言是他对他的初印象。
出了电梯,庄望舒只觉得这层楼不见阳光,不同于普通写字楼,更像是一间地下室。
“这边是影音室,”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庄望舒下意识回头,见徐淋递给他一张卡,“这张卡给您,是直通本层的电梯门禁卡。”
“门禁卡?”庄望舒略微震惊:“这层楼是有什么贵重物品吗,为什么要专用电梯到达,还有门禁?”
“不知道。”
“那……这些电影都是万泰曾经投资的?”
“不是,是顾总的私人收藏。”
“私人收藏?”
“嗯,有喜欢的直接买了影碟。”
“原来如此。”
“嗯。”
徐淋总是能把天聊死,倒是和他以前很像,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他是不善交际,而徐淋表达的则是不想同他说太多话。庄望舒不想自讨没趣,只好开口:“多谢徐秘书了。”
徐淋听后不卑不亢地回答:“庄导客气了。您先体验一下,这是我的电话,”他递上自己的名片,“等您这边好了,直接给我打电话即可,我带您去用餐。”说完徐淋朝庄望舒身后望去:“最里面那间是顾总的私人影音室,非必要您最好不要进去。”
“好,劳烦徐秘书了。”
等徐淋离开,庄望舒才长吁一口气。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犹疑片刻终究没有推开它。
他挑了一部近期才在国内上映的电影:《圣地之春》。
电影的情节简单,矛盾冲突明显,一改庄望舒对他的印象。叙事手法平铺直叙,将极具生活化的镜头展现在银幕。庄望舒在回国前曾经对这部电影有所耳闻。电影的编剧是懋林上市后,首位合作的新人导演杜若春。当年这部电影因为题材涉及宗教,以及一些敏感内容,所以迟迟未在内地上映。这险些让懋林栽了一个大跟头。所幸最终在日韩市场的反响很好,甚至斩获釜山、东京、台北等国际电影节的多项新人大奖。
影片的开头是一辆北京前往拉萨的汽车。因为正值藏历新年,人口流动不断。周围的景物飞逝,转眼进入隧道,一片漆黑。背景音是服务区人来人往的嘈杂。没一会儿,便可看见隧道口处照进的隐隐微光。伴随着阵阵梵音,车子驶出隧道,若隐若现的雪山出现在镜头里,电影名缓缓出现在屏幕上:圣城之春。
如梦似幻的画面不禁让人心旷神怡。故事的内容简单,主角是两位男主。一位男主名叫沈元初。他原本是一位支教老师,后来由于父母年纪渐长,自己作为家里的独生子,回到父母身边。后来他患上了白血病。不过所幸是慢性,可以通过吃药进行治疗。在治疗期间,他偶然间读到第六世□□喇嘛仓央嘉措的诗集,他萌生了再度踏上进藏之旅。于是他通过朋友认识了同样要开车进藏的富家公子哥——穆深。因为担心他身体原因,父母不想让他去。但对于他来说,生命不断流逝,他不想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便一意孤行了一次。
前半段主要的核心矛盾在于二人剑拔弩张的关系。在车上,穆深的行为举止,让沈元初对他的初印象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而穆深则认为沈元初不近人情。
在进入藏区时,沈元初开始发烧,出现一系列高反症状。穆深联系了当地医院。车子一到拉萨,沈元初便被转运车推进了ICU。
后来沈元初作为穆深的向导带他去了很多地方,其中最具有纪念意义的便是纳木错湖。雪域之王仓央嘉措,曾在纳木错湖畔写过一首情诗,表达自己对心上人的思念。
影片中饰演沈元初的曲误,是童星出生,父母是业界的影帝影后:曲延、吴眠。二人当年轰轰烈烈的恋情,甚至登上了好莱坞报道的头版。闪婚后的二人在第五年于结婚注册地希腊办理离婚。此报道一出,紧随其后的便是二人结婚的原因是当时吴眠怀孕了。总之在国内闹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当年网上不少二人的粉丝说不会再相信爱情等意难平的发言。而方锦茹便是这其中的一个。当年她读大一,闲得很。再加家离学校不远,每天必干的一件事就是在同庄望舒、宋清阳的三人小群感叹曲延和吴眠的爱情多么难以释怀。可惜刚上高一的男孩子哪里会对这些感兴趣,但迫于方锦茹年的“淫威”,二人谁都不敢吭声,只能应声附和。
在曲误十五岁出道时,这件事再次被搬上提了热搜。然而在曲误又凭一己之力在电影上映后将热搜压了下去。不过具体的内容庄望舒不甚了解,毕竟那时候的他刚失去了父亲。正值高二升高三的紧要关头,母亲担心他受父亲去世的打击和学业的压力的影响,患上心理疾病,便给他办理了退学,举家移民至美国。现在想来,庄望舒觉得自己同意母亲举家移民这个决定就是一切错误的开始。
有记者戏称他生了一双银幕吻过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他的双眼总是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忧郁,让庄望舒不禁想到清晨西雅图薄雾未散的森林。即使是在明亮鲜艳的高饱和画面中,庄望舒仍从他那双眼睛中读出了眺望湖畔时,那不易察觉的伤感。
“纳木错湖等了我多少年,我便等了你多少年。”
放映室的灯光伴随着电影情节的推进逐渐变得明亮。
电影滚动完演员字幕后,还有一个彩蛋:穆深再次来到纳木错湖边,拿出画本,开始写生,而坐在他面前的人便是沈元初。当镜头推进,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大昭寺的阵阵梵音消散离去。至此影片结束。
庄望舒望着影片中湖蓝色的那木错湖时失了神。像是清晨梦醒时记忆的残缺,让他生出几分怅然若失之感。
“纳木错湖等了我多少年,我便等了你多少年……”
目光逐渐失焦,待庄望舒回神之际,恰好定格在以纳木错湖为封面的碟片盒上。
庄望舒记不清自己怎么回去的。他只记得打车时自己迷糊着挤进后座,然后等司机提醒他到了,他才迷迷瞪瞪地下车。
随后他便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父亲皮夹克蹭过画箱的声响混着电台杂音。母亲把薄毯团在膝头,发尾扫过车窗滤进的秋阳,在后视镜框出几缕浅金。沥青路起伏的频率渗进帆布座椅,把松节油味晃成浑浊的睡意。再次睁眼,画面变成了秋日的大熊湖。晨雾正从冲锋衣领口钻进来,右手还攥着出发前没喝完的罐装咖啡。大熊湖浮冰碰撞的脆响里,芦苇丛忽然惊起两只灰雁。取景框扫过浅滩时,他发现自己先对准的是那双沾着泥点的旧登山靴——裤脚卷起的弧度露出泛红的脚踝,像某种温血动物柔软的腹部。
调焦时湖风突然转向,吹开对方额前碎发。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指腹在快门键上打滑。冻红的耳尖、睫毛上将坠未坠的露珠、随呼吸起伏的针织衫第三颗纽扣,取景框突然变得拥挤。虹膜里确实映着碎冰折射的晨光,但他按下快门的瞬间,听见的分明是自己针织衫袖口摩擦心跳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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