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海说的洒脱，元锦的喉咙却有些发紧，想说着什么，却有些犹豫。
她转过头，看着湖面，看着远处的树影。林间只有莎莎的树叶声，风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李昭……”，元锦终是开口。
李江海微微一怔，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轻笑开，道：“……我在”。
“……你到底为何要救我呢”，又是这个问题。
李昭盯着元锦没有动，良久，开口道：“……凭心罢了”。
元锦沉默着，慢慢地泪水盈满了眼眶。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问，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要是他呢，就算他是前朝的人，就算他是李家军队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至于让她这么难过，为什么偏偏是他呢，就算是李家军队旁的任何一个人，她都觉得可以搏一搏，也许呢，也许他们可以呢，可为什么是他呢。她想到自己密库里那把剑，想到李肃在阵前割下的头颅……为什么呢…
到底为什么呢……
元锦别过头，不想让泪水留下来。
她听到李昭在她身后，轻声的叹息。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她说着摸了一把眼泪，“如果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就可以抱住你，我就可以命令你不要走”，元锦轻轻抽泣着，情绪开始不受控制，“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
李昭看着元锦抽泣的背影，看着她一把一把给自己抹泪，听着她压抑的声音，眉头越皱越紧，湖面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隐约可以看到他眼中的泪光。
良久，元锦都没有转过来，只是一直抽泣着。
李昭轻拍着她的胳膊，“殿下…”。
似乎是感受到李昭的温度，或是听到他温柔像哄孩子的声音，元锦哭的更大声了，扭头扎进他怀里，放肆哭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元锦醒来的时候，李昭已经在一旁生起火，烤着昨晚抓到的野味。
“新岁安康”李昭笑着朝元锦开口。
元锦揉揉哭的肿起来的眼睛，“……新岁安康”。
看着李昭在晨光中，朝自己笑着，元锦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人在夜晚的情绪，和白天真是不太一样。说来奇怪，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升起很多情绪，很多在别人身上不曾有的那么多丰富的情绪，一时会生气，一时会开心，一时又很难为情，但他好像明明没做什么。想起昨夜自己的情绪那样崩溃，在他怀里哭了那么久，自己就想找个地缝扎进去。那些深夜的情绪，果然还是不要拿到太阳下晾晒。
元锦跑到湖边，对着冰面，拔下发簪，理了理松散的发髻，拿过竹簪，重新簪好。她看着那个发簪，越看越喜欢，那是前两日，他们路过一片竹林时，李昭砍了节竹子给她做的。她原本头发上的簪子发钗，掉的掉，碎的碎，最后那根金钗，变形得厉害，也绾不住她的一头长发，头发总从两鬓掉下来。
理好头发的元锦，边往回走边说：“你的手艺还真不错，你这么会这么多东西”。
李昭笑了笑，“这没什么”。
“你砍竹子也非常娴熟，你也不用经常砍竹子吧，为什么这么熟练”。
……
这次，李昭没有接她的话。
他径直走过来，将烤好的野味，拿给元锦，剥好，看她一口一口吃着。
感受到李昭的目光，元锦觉得自己的脸又有些发热，怎么回事，这害羞的感觉，元锦非常陌生，而最近发生的又太过频繁，自己也根本控制不了。
他们俩相处的时候，一直是元锦主动，李昭从未有过什么越矩的举动，元锦唯一能想起来的，好像就是自己中了药那次，迷糊中感觉他抱紧了自己。
元锦感到自己的扭捏，非常的不自在，扭头看了李昭一眼，“…你别看我”。
李昭笑笑，转过了头，笑容却更加灿烂。
自从出府之后，元锦从李昭身上感受到很多以前在府中不曾感受过的这个人的情绪，这几天听他说的话，比在府中一年，听到的还要多。
感受到越多的他，元锦就觉得自己的心越雀跃，每次一靠近他，一看到他在自己的身旁，那种雀跃仿佛就要从嘴里跳出来。
李昭去湖边，取了一块冰，用元锦的帕子包好，“敷一敷眼睛，会舒服一点”。
元锦拿过来，乖乖放在自己眼睛上。
“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一个大男人，会知道这个。
不对，元锦猛地睁开眼睛，“你是不是用这个哄过其他姑娘”。
李昭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
“不对”，元锦又凑近了些看着他，想起了他们李家的家规，成婚前不得近女色，又想起了军中的规矩森严，还有那杯血，那他……不对，他有个公主未婚妻。
元锦感觉自己想起了什么关键人物，她是不是还活着呢，他与她……
李昭伸手在出神的元锦面前晃了晃，“殿下”。
自从知道他是李昭之后，有些话，元锦对着他，就开始说不出口。尤其是关于前朝的事和人，如果他们已经不在，元锦的询问，便像是有些不敬，不问，她心里又不舒服。
“你是不是很爱救公主”，元锦盯着李昭的眼睛，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李昭自然是不明白元锦的意思，他想了想，“殿下好像对我救你之事，一直有些疑问”。
元锦被嘴里的肉噎了一下，她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李昭接着说道：“殿下说过，自己活的太天真，其实，我最开始救殿下，也是因着这一点。殿下和其他人不同”李昭笑了笑，“殿下在，很多人会活得很好。”。
“殿下手中有着极大的权利，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但殿下也从未滥用过自己的权利，包括对我……能在极大权利中，守住自我的人，并不多。我很佩服殿下”。
元锦未听李昭这样说过，心里某些地方，又开始升起不一样的情绪。
“那后来呢，你几乎暴露了自己，你在等我找你，与你合作？”。
“我可以成为殿下的一把剑，扫除障碍”。
“你现在还这样想吗”。
李昭轻叹一声，“现在怕是有些难了”。
他们都已经暴露了。
元锦看着他，神色严肃，“我不想你成为谁的剑，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李昭盯着元锦的眼眸里，也有东西在闪烁，慢慢地眼眶有些微微发红，他点了点头。
元锦敛了敛情绪，“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呢”。
“殿下到底想问什么呢”，李昭有些发愁。
元锦想了想，“你之前是不是还救过别人”，她补充道：“别的公主”。
李昭明白了她的意思，抬头看了看天空，嗯了一声，随即又问道：“殿下知道我很多事？”。
元锦有些不高兴地瘪起嘴，“你说的哪个殿下”。
李昭感觉她情绪有些不对劲，但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一直在一旁看着她。
“我与小殿下有婚约”，李昭开口，元锦心里咯噔一下。
“但在她走之前，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她已经去另一个世界，找自己的心上人了”。
“心上人？”，这个事情元锦还没有听过。
李昭点头，“当年就是她的心上人，来求我，去救小殿下，当场死在了我面前，一个侍卫”。
“当年的事……”。
“想来，他应该也是为了小殿下，受人威胁了吧。后来，小殿下来到军营，也是想要寻求一个庇护，她觉得比待在那让她伤心的深宫里要好”。
元锦没想到，这又是一个让人伤心的故事。
“殿下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元锦摇摇头，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她接着喃喃道：“我只是……”，她抿抿嘴，怎么有些话，对着他，就这么难以说出来，“有些吃味……”。
元锦的话说完了，李昭却一直没有动静，元锦忍不住抬头看他，却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眼眸沉沉的静静的，里面有很浓烈的情绪，他一直克制着自己想要抱住元锦的冲动，生怕这样会冒犯了她，生怕自己有了一次，就会想有更多次，而他们距离分别，也没有几天。
俩人收拾好，很快，便接着赶路了。
连日的奔波，元锦的双腿肿胀得难受，一开始，李昭帮她揉过，但揉着揉着，两人的脸，都快红透了。从那之后，李昭便只给她揉揉小腿，她自己锤锤大腿，但这也抵不过这不停歇的跋涉。元锦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李昭，快走几步，拉住了他的手。他手上的布袋已经解下来了，但手心的伤还未完全长好，还在结痂。
“我走不动了”。
“要不我背殿下吧”。
元锦拒绝了，这一路都是他在照顾元锦，已是很辛苦了。
“那要不我们再休息一会儿”。
元锦摇头，晃了晃拉着的手，“这样就行”。
李昭低头看看两人相握的手，点点头。
元锦看着转过头去的李昭，抿着嘴轻笑着，露出了孩子样满足的笑。
“你家里人怎么叫你的？”，元锦哭肿的眼睛，现在已经好了很多，眉目轻盈。
李昭看着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小昭？”，“昭儿？”，元锦声音明快，这几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多了几分可爱的意味。
李昭被他叫他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元锦看自己似乎都没有猜对，“阿昭？”。
李昭终于点了点头。
元锦也满意地笑了起来，绕到他前面，挡住他的路，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阿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